星河辽阔, 河心遥远。
索性人界本身已经渐入河系腹部，若是向以往那样，在河系边缘, 江商就这么飞，飞到死恐怕也到不了。
她还用着易青和师尊所教的隐匿方法, 偷偷用了远征军的几个偏僻的传送阵，以便宜行路。
但是就这, 她也飞了很久。
好在代步云马力足, 速度快皮实耐操，靠谱好使。
很快，那河心便遥遥在望。
举目望去, 竟是一片荒芜。
越靠近中央, 四周的星辰便越是荒凉沧桑。
再之后，看到的竟皆是星辰的灰烬与残骸, 反不如边缘悬臂那般，星辰闪烁, 生机勃勃。
在一片荒芜之中, 江商凝神继续走。
前世, 她记得有人推测，河系中心应当是一个超大质量的黑洞，可是如今看来，这里哪有黑洞，尽皆是星辰余烬，枯冷孤寂，令人心情沉闷。
无星之地，名副其实。
江商一直好奇左将军会是什么样的人，左相右相右将军的风采, 她已经见闻过，而那传闻中最特殊的左将军，该是何等模样呢？
“你来了？”
江商举目望去，但见女子枯坐于黑暗之中。
于死星余烬之中，身影单薄几无生气，就像是石像。
是江商预知中的银白长袍，江商绕到她身前，“见过左将军阁下。”
“无需多礼。”女子嗓音温婉柔和，并不凌厉。
江商便大胆的抬起头，打量起她来。
女子容颜自是神如玉铸，但是更特殊的是，一只眼用白布斜斜遮住，另一只眼却亮如星辰。
江商此时才想了起来，她应该帮左将军把她的另一只眼睛带来的。
女子眼眸含笑，看起来颇为温和，与江商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只是……
江商问出了心底的话，“为何我见阁下便觉得亲切呢？”
女子道，“当初你无形无质，我受限于材料，便只能以自身大道与血液为你塑体了。”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为何助我？”江商毫不犹豫的问道。
女子看向她，“你与阿芒是一个地方的。”
江商眼神微闪，“何以见得？”
女子不答反问，“你应该已经进去过诸界枢纽了吧？”
不待江商回答，她便道，“那里特殊的很，唯有身负多界因果之人才能进入，人界想穿行其他世界，必须依靠多界因果之人的锚点定位。”
“简单理解一下，你可以当成一种特殊的体质。”
江商看了她一会，忽然开口道，“那我来此，与阁下可有关系？”
女子低低的笑了起来，好一会才道，“若我能控制你的来到，岂能枯等这么多年。”
江商却更奇怪，“按你这般说，那现任天皇也有这个体质，她还比我早来万年，你为何不扶持她，反而选我？”
左将军愣了一下，“天皇？”
“对，天皇！”江商点头道。
左将军：“她没有你的体质，虽然也很奇异，但我敢肯定，她与人界牵扯极深，当是人界出生无异，你怎的说她也是？”
“你觉得她的所思所想，与人界合拍吗？”江商问道。
左将军皱眉思考了一会，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至于先后……”她顿了顿，笑道，“我寻你可不止万年。”
江商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比她早多了。”左将军笑道，“她才是后到的。”
“我在你身上，花了太多心血，就算知道还有她，我也没法子再培养了。”
江商怔了怔，“你培养我什么了？”
左将军笑道，“你身负其他世界的气息，未成长起来之前，是受天道排斥的。”
“受排斥的后果，你是否能猜到？”
江商愣了一下，“运气差？”
“那可不止，”左将军道，“你会不适应这里的一切，水土，空气，灵力，大道，一切的一切你都无法适应，你的底层规则都与这里不同。”
“除了意志，你的一切都与这里水火不容。”
江商第一次听到这种隐秘，不禁盘膝静听了起来。
“事实上，包括你的意识，我都想办法研究了很久，”她道，“为此还摁着天道强行调它的兼容性。”
“此后为了为你塑体，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劲吗？”
江商已经惊态难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你是神体，江商，”左将军眼中有着殷切希望，“但是神道与皇道不容，我又花心思为你洗去神性，仅留下先天神体的天眷给你。”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你能登皇，执掌诸天枢纽，”她眼神渐渐炙热，炙热的令人害怕，“为我找到阿芒。”
江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就算极力维持表情，也不禁变了脸色。
“我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江商不禁问道，脸色很不好看。
任谁都不喜欢自己为别人存在，更不喜欢自己的一切是别人一手操纵的。
看着江商陡然变化的脸色，左将军笑了，“那倒不是。”
“你能如此快速的来找我，其实我也很吃惊。”
她道，“天道与神道不一样，不讲究血统，强者常起于毫末，我本以为，以你的速度，起码也要千年才能初窥皇道，这还是顺利的情况下，却不想……”
“你如今才二十几岁，在我眼里还属于婴儿期，所以我便放任你自己成长，谁知你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左将军笑的眼睛弯弯的，江商却有些不寒而栗。
江商却道，“可是天皇也是外来，她怎么没阁下说的这么艰难？”
左将军摇了摇头，“借你余韵吧，毕竟当初我狠狠的折腾过天道，再或者，她也有自己的特殊运道？”
江商只得点头。
她余光瞥到这一片死寂余烬，又想到左将军在此枯坐，笑着问道，“这里这般枯寂，阁下为何在此等待？”
左将军扫视了一眼，笑道，“原先并不是这般的。”
她又道，“枯寂才适合等待。”
“多久了？”江商问道。
左将军露出了回忆的表情，“很久了吧，三万年肯定有了。”
江商眼神微闪，问道，“万年前人族覆灭在即，左将军也不曾关注吗？”
左将军微微一笑，“看见了。”
江商也若有所思，估计她会到最后关头为人族兜底吧。
谁知她下一句便道，“我是神，不是人。百族与人族，于我来说，并无殊异。”
江商一愣。
左将军继续道，“你应该已经听暮星她们说过了吧？”
“她们是认同阿芒的理想，愿意与她一起重建秩序，但我不同，”她语气带笑，江商却听出了其中无与伦比的认真，“我不同。”
“我愿意入朝，只为阿芒一人而已，”她道，“人族从不是我的同族，从来不是。”
江商张了张嘴，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直以为左将军会是人族一边的，也听到左相她们一直强调，强调左将军的强大，她的运气，她对始皇的忠诚……
但是她从未想过，原来左将军从来与她们都不是一类人。
不，不是一个种族。
一者为人，一者为神。
心情震动之极，江商陷入了沉默。
“阁下既然能轻而易举的镇压地脉，为何不去帮帮星星前辈她们呢？”江商眼神微闪，继续问道。
她想知道，左将军如今到底是什么实力，与现在人族的差距是多远。
如今公认的最强者，应当是人皇长安。
相比身为神明的左将军，人皇长安是百分百的人族。
虽然江商一直自诩对人界没有归属感，但是遇到左将军这个神明之后，江商又不由的以人族自居了。
她先前本对左将军有着相当程度的亲近感，不管从她的功绩，她穿越者老乡的媳妇，或是她对人界的付出等方面，她都亲近左将军。
更别提那股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了。
但是如今……
江商不自禁摆正了态度，将关系划拉清楚了。
神个屁神，她可以自认为欧皇，但她绝不会自认为神明。
炎黄血脉，绝不认输。
人界虽然是异界，但是江商一路走来，其实并不怎么有异界的感觉。
因为这里的很多风俗，都与种花家有异曲同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