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安保工作向来严密, 为请那些身手了得的保镖以及花在全球最新安保系统工程上的消费也在逐年递增,只要能保护好霍家的小小姐和小少爷们,耗费再多金钱都可以。
除此之外, 霍家的孩子也得从小学习防身术, 陆沅沅早些年就算没在港城生活,但霍铭霄也为她请了专业人士教她些拳脚功夫,她学得不精但保护自己也够了。
这次霍家留下的男人叫劣虎,他的工作除了保护瓜瓜外还得教她防身术, 霍家不会随意让一个陌生人留下,所以他的过往都被调查出来, 包括在救援队的工作经历。
劣虎第一天来上班,瓜瓜被吓哭了。
因为他胳膊上不小心露出来的疤,像蜈蚣一样占据着整条小臂,近看是有点恐怖。
瓜瓜拿起桌上的花瓶丢向他,劣虎没有躲避, 碎片落在他脚边,他蹲下去挨个捡起来,瓜瓜更害怕了,哭着抱住一旁的林奕, “让他走吧, 他好丑,身上都是丑陋的疤,我害怕。”
林奕冷着眼推开她,“小小姐,他是来保护你的人,不会害你。”
瓜瓜不依不饶地哭闹,“林奕, 你到底是哪边的人,我讨厌你!”说完狠狠撞在他肩上,力气之大竟能将林奕推至一旁,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回头看向气呼呼的瓜瓜,她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忒大,随后奔回房间动作粗猛地关上房门,一气呵成,总算是安静了。
林奕走到劣虎跟前,蹲下去帮他一起捡碎片,“抱歉,她平时不会这样,我替她跟你道歉。”
“不要紧。”劣虎的声带受损,永远沙哑磨人。
林奕偷偷打量他,从手背到他的面具,劣虎发现了他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将自己的衣袖往下拉扯,盖住了胳膊上漏出的疤痕尾巴。
“劣虎,我不讨厌你。”林奕说,“相反,我很敬佩你。”
劣虎抬起头,那双眼睛透过面具的孔看过来,发出了疑问的神采。
“我认识一个哥哥,他从前也跟你一样……身上留了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了,但是他从不在意这些痕迹,他甚至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林奕提起路琛眼中晃有水润的光,他想起了很多关于路琛的事,路琛曾经是他最敬佩的人、最亲近的家人,直到他消失在那场爆炸里。
“我会跟小小姐说明你的情况,明天我们再学,抱歉。”他的眸光瞬间变暗,离去前再次跟劣虎道歉,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在这里活得小心翼翼。
劣虎好几次关切的话要从嘴角漏出,后来还是忍住了,他太懂寄人篱下的滋味,无奈林奕还太小,如果再长大些或许会好转。
劣虎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听到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说:“不用收拾了,让阿姨来吧。”熟悉的声音让他差点把控不住自己的激动,右手微颤,划到了手指,鲜红的血滴在碎片上,一张纸巾递上来。
“先擦一下吧,我去拿药箱。”她走向另一处房间,劣虎拾起那枚沾了血的碎片匆匆忙忙逃离,连声招呼都不曾打。
陆沅沅从房间里拿着药箱出来,就看见劣虎仓皇失措离开的背影,为什么会觉得他会仓皇失措的逃离?陆沅沅低头看向那堆散落一地的碎片,陷入了沉思,在她来之前,这堆碎片已经被劣虎整理妥当,而此时狼狈的遗落在原处,连那片滴了血的碎片也不见了。
她亲自将碎片整理好,又叫阿姨拿来包装袋,阿姨正要顺手拿出去丢掉时被她硬生拦住,“给我吧,我准备下山回去了。”
“好哦,那沅沅小姐你一定要小心别伤到了手。”
“放心吧,我会注意。”
陆沅沅提着碎片去车库,晋熙的电话催来,她光顾着放东西,再去接听的时候晋熙已经挂断了。
她系好安全带,拨通了好友的电话,“安,帮我一个忙。”
对方明显还在睡梦中,突然被叫醒起床气很大,“你知道我这边什么时间?”
“我知道,凌晨三点。”陆沅沅视线涣散,嘴角渗出些苦笑,“安,十分抱歉打扰你,但这件事我找不到其他人帮我,谢谢你。”
安对于她突然而来的郑重,瞬间清醒了不少,“你要查什么?”
“指纹。”陆沅沅盯着那堆碎片,又探向自己的手心,曾经有个人说他会看手相,她说她也会看,她给那人看手相说他的生命线很短,没想他真就命运多舛。
陆沅沅驱车赶往景楼,途中晋熙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一个都没接,等车开进了停车场,晋熙才从他的车前起身走过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为什么不接电话?”
“开车在呢,不好接听。”
谁不知道这是一个牵强的理由,就算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也有等红灯的时候,十几秒的时间不能回个消息吗?
“好,我知道了,开车是不能接电话,安全第一。”晋熙没法戳穿她的真实想法,她要这样说,他就得按着她的话接下去,拂去一身的疲惫,他笑了笑,“他们都来齐了,就等你一个,赶紧进去吧。”
“嗯。”陆沅沅提着包往前走,晋熙想要给她拿包,陆沅沅犹豫了一下,不走了。
“怎么了?”晋熙问她。
“突然不想去吃饭了,我可以先走吗?”
晋熙神色慌张,抓住她的手腕关切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看医生。”说着要折返回车库,陆沅沅拒绝了他,“我没事,我的身体也没有任何毛病,只是现在我没有什么心情去面对那些朋友,我担心中途我会甩脸子,与其这样不愉快还不如不去,以免折了大家的兴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们永远没你重要,你要是不去我也不去,我们现在就走。”
陆沅沅推开他,眉头皱起,“抱歉,我现在也没心情跟你说话,我想一个人待会。”
“沅沅?”晋熙好几次想问出口,你到底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劣虎?难道她发现了什么,不可能的,贸然相认对路琛并无好处,而且还是在霍家。
“你去吃吧,我先走。”
陆沅沅跨过门槛,晋熙追上来拉住她胳膊,“我陪你一起。”
“真不用。”陆沅沅抬了抬眼皮,觉得好累,“你真不用在意我的感受,这些日子跟项目太累了,有很多关于你的绯闻我是回来才听到的,但我相信你。”
“你认为今天的饭局是为了向你证明我的清白?”
“……”
晋熙露出颓败的笑,“三年了,你还是不能装作多在意我一点吗?”
“你活得累不累呀,晋熙。我知道你不会特意和一个三线的小模特去闹绯闻,也不会在大半夜亲自开车送女明星回家,我还知道那些绯闻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你的意图我太明白了,可是晋熙你这样有什么意思?你一而再再二三的想让我承认我对你的在意,但这种做法真的很幼稚。”
晋熙低垂着头,丧气的话一茬接一茬,“是啊,消息是我允许的,模凌两可的话成了旁人的狂欢,唯独你没有任何想法,你让我怎么想?你让我如何不在意?你忘记了我们的约定,你忘了三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那时候,陆沅沅在黑龙山找了路琛好久,仅仅是因为那句“路太太”,是幻听吗?还是她病了。晋熙带着她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吃药、锻炼逐渐稳定下来,再回港城后,晋熙求她重新开始。
她答应了。
答应得好好的,对他不冷不热,对他像朋友也像陌生人。
还有什么方式能比这更折磨人?晋熙受着、忍着,心想目前为止都算好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往后时间一长自然就好了,谁知路琛回来了,这要他怎么能忍?他从不想用给自己泼脏水的方式去试探她、挽回她,可她仍旧无动于衷,连面上该有的愤怒与嫉妒都看不到,除了那点悲悯,却是在见过劣虎才有的样子,事到如今,他连一个戴着面具的劣虎都不如,他真可怜。
他可怜,路琛或许更可怜。
一个连面具都不敢摘的男人,拿什么跟他比?
“沅沅,我跟你道歉。”这些年,他说过太多次抱歉,陆沅沅听到没感觉,但人这种动物就是很奇怪,因为习惯会上瘾,她也不愿意看到晋熙在她面前表现的诚惶诚恐的姿态,“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爽约在先。”
“我送你回去。”晋熙捏捏她手心,见到她态度软和下来心里多少松口气,陆沅沅又改了主意,“我还是去吃吧。”
晋熙劝她,“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勉强。”陆沅沅说,“正好我跟你谈谈周凛的事。”
周凛在5年前消失,他的父亲正满世界寻他。
“如果我们能提供一些帮助,周叔叔必不会亏待我们。”陆沅沅自从掌管霍铭霄旗下的产业后,作风大变,她现在更懂得如何运用人脉资源,有时晋熙没提到的点她也能完美的补上,她是最好的继承人,早就失去了青涩与懵懂,那些计谋与心机就算不喜欢也要接受。
晋熙不知心底是个什么滋味,他想要她变得理性与成熟,更想她留有纯粹的情意,“如果敌人是我,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将我踩在脚底。”
“你试过了,晋熙,不要拿过往与现在做对比,你要往前看,我也要往前看。”
“好,我们一起往前看,慢慢走。”走到白头更好。
他们在景楼聚会到深夜,而后回到陆沅沅的住处过了一夜。第二天,晋熙起得很早,但陆沅沅比他更早,他醒来就没见她人,拨了电话过去才知道她回了青琊山。
“姑姑姑父们都出国参加会议,家里没个大人在,我去帮忙照顾瓜瓜。”陆沅沅从车里下来,一边跟晋熙回电话,一边往车库电梯走,她乘着电梯上楼,临到了3层,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群安保人员围在一处,时不时发出阵阵的喝彩声。
晋熙在电话那头说些啰里八嗦的话,陆沅沅一句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挂断,在走廊外遇到了家里的阿姨,她端着餐盘一筹莫展,见到陆沅沅才安心,“总算是把您给盼来了,今早小小姐闹别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劝不出来,就连林奕小少爷都不行,小小姐平时最爱跟林奕少爷玩了,今儿个是怎么了,我也一头雾水。”
“行,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吧。”陆沅沅知道瓜瓜并没有生病,她凌晨给沅沅发了消息,说自己心情不好不高兴了又要她一早就过来陪她,陆沅沅其实大半夜没睡着,在天刚微微亮就起来了,她没去打扰晋熙睡觉,给他盖好了被子才出门。
陆沅沅拧开瓜瓜房门,小丫头正蒙着头在被子里看视频,偶尔发出哄堂大笑,她就猜到这丫头没事找事,瓜瓜说她没朋友,她还说瓜瓜小朋友没有朋友玩呢。
“瓜瓜,我来了。”
小丫头掀开被子,露出红彤彤的脸,眼睛都是红的,“你怎么才来!”
陆沅沅坐在床边,摸摸她额头,“不烫啊,你怎么眼睛红的,哭了吗?”
她这句戳到了瓜瓜心坎上,小嘴一撅,委屈极了,“都怪林奕,我说了不要跟丑八怪学,他偏不听,林奕在霍家住了这么久,他有哪次不听我的话啊!竟然为了一个丑八怪拒绝我,我真要气死了!笨蛋白痴,我讨厌他!”
陆沅沅问她,“什么丑八怪?你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劣虎,什么鬼名字,戴个面具很酷吗?沅沅,他的身上有好丑陋的疤痕,他的声音也很难听,啊,我听一次就想自杀,我好难受。”
陆沅沅扒开她的手,不说一句话的往外走,瓜瓜急了,鞋都没穿跑过去拦住她,“沅沅,你也不理我?”
“你很幼稚。”陆沅沅当中揭穿她的大小姐脾气,沉下脸来说,“身上有疤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他的伤疤很有可能就是在救援工作中留下的,你又知不知道他曾经参加的救援队救过多少人,在自然灾害面前我们人类太渺小了,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你口中的‘丑八怪’拼尽全力去救那些困在绝境的人,他们是真正的英雄,而他们在你眼里那么不堪,我对你很失望。”
“沅沅,不是,我不是……”瓜瓜眼泪掉下来,“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想林奕不听你的话也是这个原因,能留下来的保镖自然是有本事的人,林奕欣赏他崇拜他,你却诋毁他,换作我是林奕,我也会拒绝你。还有,瓜瓜你已经长大了,十二岁还要耍小孩子脾气吗?今天你不满意了就耍赖不出门,往后是不是要做出些更出格的事才满意?我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获得旁人的关注,所以我来了。”
“沅沅……”
她摸摸瓜瓜的头,给她拂去眼泪继续说:“我的话重了点,但你要听进去了。我从没把你当小孩子看待,还把你当我的朋友,但这不是你骄纵的理由。”
“我只是,只是不喜欢林奕对他的态度,他才见那个丑……呜呜……见那个人第一面,就对他那么好,我跟林奕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沅沅,我喜欢林奕,他却不喜欢我。”
这就是孩子早熟的弊端,连喜欢这种事也看得一清二楚,她还小,也许这种喜欢慢慢就没有了,但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能让自己一眼万年的人,那种喜欢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忘掉的。
“瓜瓜,喜欢是不能强求的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始终不能喜欢你,那就选择放弃吧。”
“臭沅沅,我还没努力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