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外鞭炮声响起,新年的气氛愈发浓烈,魏平奚抱着怀里的人陷入两难,局促的模样像极了初当娘的人哄孩子。
“哭什么?”
她眉毛再次皱起来,姣好的面容晕着说不出来的愁。
此时此刻魏平奚深有体悟:她这个妾,真是个磨人的哭包,水怎么就怎么多!
她一个头两个大。
哄人她不擅长,但……
郁枝哭得脑袋发晕,好不容易止了泪,心口的痛楚缓缓消下去,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衣衫半.褪地坐在桌子。
魏平奚从她胸前抬起头,笑嘻嘻:“不哭了?”
“……”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郁枝一巴掌推开她颇能唬人的仙女脸,双膝并拢,双臂抱胸:“你、你流氓!”
“不错!”
“……”
郁枝没她脸皮厚,哭着哭着笑起来:“你这人,怎么急了真就捡骂?”
她破涕而笑,魏平奚掏出帕子擦擦额头细汗,慢条斯理学着她的口吻:“你这人,怎么哭起来和发大水似的?”
“我没有!”
“就有!”
郁枝看她两眼,羞得捂脸:“你好幼稚啊。”
“你好爱哭啊。”
四小姐一脸惆怅。
“……”
两相沉默时,天空炸开一簇大大的烟花,举国欢庆的日子,两人相视一笑,魏平奚抱她从桌子下来,为她穿好衣服。
一番笑闹,从不妥协的四小姐给了她的宠妾一个相守一生的机会,作为代价,郁枝不仅要诱着她给她新鲜,更不敢明示那颗火热的真心。
能在一起不分开,就挺好。
大年夜,魏平奚在郁家与这对母女一起过。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原以为好女婿会带着女儿回魏家过年,惊喜袭来,柳薄烟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醋得长公主喝蜜都觉得酸。
先前魏平奚那番话季容只看到了她的狠心绝情,不懂怎么一会没见两人又能好得不分你我。
魏平奚留在郁家过年,季容也推了宫里的几次催请,赖在这二进的小院和她久违的心上人共度新年。
饭菜上桌,柳薄烟举杯,长公主举杯,郁枝和四小姐欢欢喜喜举杯。
杯盏相碰,满有一家人的温馨。
……
玄武街北,魏家。
新年代表祝福与希望的灯火点缀京城上空,往常这一夜颜晴都是不睡的。
家家团圆的好时候,身为侯夫人,她厌倦全家围在一张桌子推杯换盏共道祝福。
因她不喜,仪阳侯并不强迫。
多少年都是过来。
颜晴跪坐在蒲团,香炉燃起袅袅青烟,内室寂静又寂寞。
寻常这个日子身边都有女儿为伴,然今夜阿四去了街南陪伴那对母女,颜晴克制着心底的在意与厌烦,缓慢捻动佛珠。
她不明白。
一个妾室,为何能让阿四做到这份上?
一个妾室,竟能填满她女儿的心,让她学会温柔也学会迁就。
爱情是很魔幻的东西,实在又缥缈。
你觉得它缥缈它就缥缈,你觉得它实在,它便触手可及。
颜晴努力了多年,挣扎了多年,筹谋了多年,仍旧不能将她想要的抓在手心。
大的她抓不住,小的也没抓住。
粒粒分明的佛珠倏尔被扯散。
噼里啪啦落了好一地脆响。
她脸色很难看。
【四小姐说了,今夜有事晚些再来陪夫人守夜。】
李乐回禀的话回荡耳畔,颜晴拾起散落地上的佛珠,喉咙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
一个女人便拴住了她女儿的心,凭什么?
她多年的爱护,多年的养育之恩,竟抵不过一个身娇体软魅.惑人的女人?
哪怕那女人是‘荆河柳’。
她闭上眼,时光一寸寸地从内室的沙漏流过。
天色暗淡,有星无月。
挂在墙上的画卷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倾城色,白衣儒服比月光更柔美。
画中人温润翩翩,一双凤眼,狭长迷人,容颜尤为俊美,有月之皎洁,芍药之艳丽。
颜晴闭着眼也能想到那年那日的佳人舞,一舞,一眼,震撼了她十几年的懵懂岁月,给了她后几十年的奢靡妄想。
“你不在,她也不来陪我,那荆河柳真就那么好吗?”
魏夫人睁开眼,眼神闪过一分暴虐:“既然好,那就将她折断!断了的柳,还怎么招摇?”
她站起身,轻抚画中人的眉目,柔情似水:“阿四,你说好不好?”
……
酒过三巡,郁枝熏熏然放下小酒杯,忽然来的一股心悸惊得她挣脱两分醉意。
冬日黑得早,郁家这顿年夜饭吃得也早。
郁母不胜酒力被左右婢女扶去内室,长公主缀在后头当小尾巴,魏平奚假装看不见她的死缠烂打,小声道:“怎么了?”
郁枝手扶额头:“没事。”
“端一碗醒酒汤来。”
醒酒汤一早备着,金石端了汤来,魏平奚捏着勺子喂到她的妾嘴边。
人美花美,烟火一阵阵。
郁枝沉醉在她少见的柔情呵护,软了心肠,柔了眉眼,醒酒汤越喝越醉。
她醉成一团软乎乎的小猫,旁若无人地依偎进四小姐怀里索吻,金石银锭翡翠玛瑙纷纷退避三舍。
佳人在怀,且是一副化作水的媚.态,魏平奚忍了忍,克制地亲在她唇瓣:“回家去?”
一通折腾,郁枝老老实实趴在她背上。
星光很美。
走在星光下的人更美。
从街南背到街北,到家郁枝睡得不省人事。
李月穿过一道道垂花门迈进流岚院,在一扇门后恭声道:“夫人,小姐和郁姨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