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外祖母!”
“没事,没事,别喊了……”老夫人睁开眼,有气无力道:“你呀,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魏平奚笑了两声:“多亏姨母还有外祖家做仰仗。”
魏夫人嗔看她:“你呀,就是让人操心的性子。快进去,好好上药。”
“上药!?”老夫人扯着乖孙衣袖:“上药又是怎么回事?真挨打了?”
她年事已高魏平奚不敢再说话没个分存,小声道:“挨打了,但打的不严重,姨母毕竟向着我。”
颜老夫人隐晦瞅着乖孙屁股蛋子:“走走走,快进去上药。”她忽地回头:“还走得了吗?让人抬你进去?”
颜太师叱咤朝野的人精,当即拍板:“可不得抬进去?来人!抬表小姐进去!”
才出宫门,又入家门,魏平奚被手脚麻利的婢子兴师动众抬进太师府。
很快,京城又有了新传闻:四小姐入宫一趟闯了大祸,出来前被打得皮开肉绽,很是可怜。
笔墨楼,文人士子齐聚一堂,气氛低迷。
“不会真打坏了罢?知道闯了什么祸吗?”
“好像、好像是顶撞太后?”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是她做得出来的。”
“确切的说不是顶撞太后,是擅闯太后寝宫被皇后娘娘罚了。娘娘执掌后宫,法度严明,从不徇私,纵是舍不得,也得打。”
“那她为何要擅闯太后寝宫?总不会是觉得太后宫里好玩,闯着玩罢?”
“这、这兴许也有可能?”
“胡说!毫无依据!魏四小姐行事虽怪诞,可绝不对无理取闹!她闯宫必有其因由!”
文人中分为三派,一派是刨根问底讲究因果的理智党,一派是捍卫礼法对四小姐所行所举又爱又恨,做梦都盼着她回头是岸的‘是岸党’。
还有一派,隐藏至深,轻易不显露。
便是慕颜党。
所谓慕颜,慕的是四小姐天生好仙颜,只要她不做穷凶极恶之事,就是掀翻皇帝老子的御案,这都能忍。
毕竟皇帝陛下还是四小姐姨父,温和柔善的性子,御案被掀,看在娘娘的面子,也不会多做计较。
“回来也好。整日在宫里呆着,不定哪天闯更大的祸。”
众人深以为然。
四小姐入宫这几日,找不到人,他们骂人都失了气势。
“改天还是要去太师府劝四小姐向善啊。”
“是呀是呀,那么有才华的人,少画一些不正经的画,多好。”
“说的在理。”
文人们立场自发达成一致,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
且不说外面对四小姐的言论是好是坏,在老夫人的坚持下,魏平奚放弃挣扎化作不会动弹的咸鱼趴在床榻。
她这人要脸,有伤在身,伤在尴尬的地方哪怕是亲外祖母也不给瞧。
老夫人只能等在外屋,不放心问道:“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可要请太医?”
郁枝红着脸给四小姐上药。
魏平奚趴在那:“外祖母,您可就给孙儿留点面子罢。多大的伤,折腾出这样的阵仗,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怎么了?”
“你这孩子,外祖、外祖母都是为了你好,只有你惨,太后自矜身份才不会和你多做计较,你姨母那里也不用顶着天大的压力。好乖孙,你就忍一忍。”
这道理魏平奚不懂吗?
她沮丧叹气:“好罢好罢,外祖母想去请太医就去请罢,请宋女医,她是姨母的心腹。请她来太师府走个过场。我这伤就不用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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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伤不用看,能行吗?”郁枝趴在她耳畔问道。
“能行,怎么不能行?太医院的院首细论起来还是药辰子师侄,他的药比宫里的药好使。”
老夫人派人去请宋女医登门,耳尖听到这话提起的心放下来:“乖孙和药神仙还有来往?”
“有来往,算是忘年交。”
“哎呦,这好,这好。”
老夫人在那感慨乖孙交友广泛,郁枝颤着手撒下细白的粉末:“疼你就喊出来。”
魏平奚恍若未闻。
三十杖,比起在魏家老爷子打折她腿的那一棍要轻太多,可毕竟是三十杖,即便是做做样子,加起来也足够留下皮外伤。
皮外伤,自是要受皮肉之苦,听着无碍,看起来吓人。
郁枝忍着心疼为她上好药,再去看,四小姐竟趴在床榻睡着了。
她笑了笑,擦去眼角泛开的泪花。
魏平奚一觉睡到戌时二刻,过了用晚膳时辰。
天幕亮起几点星子,冬天的风还是寒冷,白梅树凌然开出一支支冷俏的梅花,魏夫人端着刚做好的晚膳叩开女儿房门。
“母亲。”魏平奚撑起身子。
“你坐好,别乱动。”
“欸。”四小姐乖巧地坐在床头,郁枝欲接过魏夫人手中的碗,被避开。
“我来罢,你去休息。”
郁枝呐呐不言,手足无措地看了眼四小姐。
“母亲,让她留在这罢,入夜还得指望她给女儿盖被子。”
她总算没当着夫人的面说出“暖床”二字,郁枝松了口气,魏夫人拗不过女儿,随她去。
“宫里的情形你也见到了,以后做事不可不管不顾,听到没有?”魏夫人坐在床沿喂她喝米粥。
咽下喂到唇边的粥,魏平奚不以为然:“母亲,没必要怕,这世上总归邪不压正。
“今时不同以往,以前太后掌权肆意迫害忠臣,那时陛下羽翼未丰,不可迎其锋芒。
“现在嘛,我在乾宁宫见了陛下一面,又在御书房见他一面,母亲可知陛下给孩儿的感觉?”
魏夫人好奇她私下去见那人,也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今上,问道:“你是怎样看的?”
她抿唇笑,倏尔扬起眉梢:“我大炎朝的皇帝陛下,励精图治,温和有礼,他很危险。”
“哪种危险?”
“说不出来。”她舔舔唇瓣:“母亲,再喂我两口。”
粳米粥吃到肚子里,魏四小姐才有了活过来的暖融融的滋味,她沉吟道:“陛下不容易。”
“陛下确实不容易,有一个如狼如虎的太后,换了谁都不容易。”
“陛下做得很好。”
魏夫人心里自豪:“天底下无人能说他做得不好。”
喂过米粥,又瞅着她吃了几道小菜,女儿终究长大了,有了可以暖床的女人。
夜深,她不便久留,嘱咐郁枝:“好好伺候她,也别纵着她,她伤还没好。”
郁枝羞臊:“是,夫人。”
“不必见外,随她同喊母亲便是。”
魏夫人离开了。
郁枝停在门外朝她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这几日夫人对她的态度似乎和初入府时不一样。夫人似是在怪她频繁将四小姐带入险境。
怪她,又看在四小姐的面子不能怎样她,所以态度显得奇怪。
她摇摇头,压下那些胡思乱想。
“想什么呢?床上来。”
魏平奚出声招呼她。
郁枝回头看她,在灯火映照中看到四小姐满是风致的瑞凤眼,心情忽然好了许多。
其实她所求的好多都已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