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雪眼睫轻眨,她望着刚画好的画作。
心里隐约生出一个念头——
她想在她每一年的生辰,都能和陆时寒一起看圆月。
待这个念头生出后,沈扶雪心中一惊,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呢?
沈扶雪不解,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打小就在闺中长大,连门都甚少出,也从无长辈同她说起关于感情的事,她只是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个念头,却不知究竟是何。
沈扶雪想要问旁人,可身边却无人可问。
末了,沈扶雪写了封信寄给在京城的姜令仪,当然,沈扶雪没有直接说是她,而是用了旁人指代。
沈扶雪想,姜令仪见识的多,她应当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把信寄出去后,沈扶雪就一直在等着姜令仪的回信。
不过洛州和京城毕竟离的颇远,纵然水路行船的速度很快,但她想要收到姜令仪的回信的话,也还是需要好几天的,她着急也没用。
沈扶雪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
日子平缓的过着,一如往常的每一天。
不过今天却不同,上午时洛州城里便出了一件大事。
知府周大人竟然被抓住了!
不只周大人,还有周大人背后的一系列人,这简直是平地惊雷,整个洛州城登时热闹了起来。
同时,也有人好奇,抓住周知府的人是谁。
待到晌午时,这些真真真真假假的消息便传遍了洛州城。
原来竟是大理寺卿陆时寒陆大人,隐姓埋名化作江停云,在洛州埋伏了一段时间,才最终揪住了周大人的错处。
整件事复杂又新奇,简直像是话本子里的情节。
世人又最是爱热闹的,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当然传到了纪家。
待得知江公子是陆时寒时,沈扶雪很惊讶。
她想到了陆时寒与陆显的关系,陆时寒似乎是陆显的四叔,她从前也听过不少关于陆时寒的名头。
她从未想过,江公子竟然就是陆时寒。
纪询同样惊讶,纪询的性子又惯来疏朗,登时便摇起折扇,以表示他的惊讶。
陆时寒隐瞒的可真好,从头至尾,他都没怀疑过陆时寒的身份!
一想到这些时日他“江兄”、“江兄”地喊着,纪询就有些生气。
不过他这点气愤,在见到陆时寒后,很快就消散了。
傍晚时,陆时寒亲自登了纪府的门,并且亲自向纪询道了歉。
不管怎么说,这些时日他都骗了纪询,他应当道歉。
面对这样诚挚的陆时寒,纪询心里的这点儿气很快就散了,说实在的,陆时寒这人是很不错的,两人相处的也很好。
虽说陆时寒隐瞒了身份吧,但那也是为了朝廷的差事、为了揪出周大人这样的蛀虫,纪询很理解,同时也很钦佩。
不生气以后,纪询就拉着陆时寒问了案件的一些细节,过足了瘾以后,纪询松开了陆时寒。
陆时寒则面色如常地和纪询说,他等会儿想去见一下沈扶雪,并解释一下。
纪询没有多想,他当即道:“嗯,正好浓浓这会儿没什么事,你尽管去吧。”
在纪询看来,自家表妹和陆时寒也算是相识的好友,此番解释一下实属正常。
这次纪询没有跟着,他让陆时寒单独去了沈扶雪的小院儿。
他想着,毕竟是要解释,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不便出现的。
…
再次见到陆时寒,沈扶雪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沈扶雪向陆时寒见礼:“江公子……”
话音刚落,沈扶雪就意识到了不对,她改口,试探着道:“陆大人。”
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是小娘子在叫他就好。
陆时寒道:“此番我过来,是想同你说一下前段时日的的事。”
沈扶雪当然知道陆时寒想要跟她说什么,她乖乖地听着陆时寒解释。
其实,她并没有生气。
陆时寒是来查案的,隐瞒姓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当然不会生气了。
再者,虽然陆时寒与陆显有亲缘关系,但沈扶雪并不在乎。
对于陆显这个人,她早就忘到脑后了,从始至终她甚至对陆显都没有生气过,自然不会牵连到陆时寒身上。
沈扶雪清楚的知道,陆时寒只是陆时寒。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还不至于不清楚陆时寒的为人。
只不过,待听完陆时寒的解释后,沈扶雪唯一的纠结是,陆时寒的时寒到底是哪两个字啊?
说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过陆时寒的名字了。
当然,这些都是她从姜令仪口中得知的。
姜令仪时常会同她说,她四叔有多么多么厉害,在漠北那里打赢了多少场胜仗,后来又进京科考,成了探花。
陆时寒这个名字早就在她的生活中出现过。
只不过,她一直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
于是,沈扶雪问道:“陆大人,你名字里的‘时寒’二字,是怎么写的啊?”
陆时寒难得一怔。
他以为小娘子可能会好奇、可能会生气,可万万没想到小娘子竟然平静如水,唯一的念头竟然是问他的名字到底是如何写的。
陆时寒怔松后,在心中轻笑一声。
是了,乖乖软软的小娘子,面上是个知礼的大家闺秀,实则心里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
小娘子,和旁人总是不同的。
沈扶雪以为陆时寒答应了,这儿是待客厅,没有纸笔,她便把手伸了过去:“陆大人,你写在我手心就好。”
幼时她体弱多病,家里人生怕她夭折,所以家里最开始不敢请夫子教她读书,只是家里人会随意教她一些简单的字。
那时候往往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抱着她,他们会握住她软软的小手,在她的手心轻轻写下一些简单的字,好教她认字。
这习惯自幼保存了下来,以至于她下意识便伸出了手。
可伸出手后,沈扶雪意识到了不对。
嗯,陆大人是外男,好似不应该这样的。
可还没等她收回手,陆时寒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扶雪手腕细白纤细,皎白如新雪,伶仃的很,陆时寒几乎不敢用力,他怕他一用力,就会捏断小娘子的手腕。
两人的体温相触。
沈扶雪的手腕是淡淡的温,陆时寒的指尖则有些清凉。
沈扶雪的手腕一颤,而后,她听到了陆时寒低沉的声音:“别动。”
沈扶雪有些晕,什么别动?
待陆时寒在她的手心上轻轻写字时,她才反应过来,原来陆时寒叫她别动,是想要在她手上写字。
于是,沈扶雪真就不动了。
沈扶雪的眼睫随着陆时寒的动作轻眨。
原来是这两个“时寒”。
陆时寒……
她终于知晓他的名字了。
沈扶雪认真地点头:“陆大人,我知道了。”
原来那个鲜衣怒马、厉害至极的陆时寒,就是江公子。
沈扶雪觉得,她的人生好似都因此而精彩了一些。
陆时寒垂眸,方才他让小娘子别动以后。小娘子当真就不动了,乖乖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一直到现在,瓷娃娃才轻动了一下。
小娘子真是乖巧又听话。
傍晚时分,暮光如流云,轻轻洒进屋里。
现下名字也告诉完了,沈扶雪想,她是时候该收回手了。
可她收手时,陆时寒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她全然动弹不得。
沈扶雪不解:“陆大人……”
陆时寒握着她的手做什么,这是何意?
陆时寒的神色晦涩至极,他还握着沈扶雪细白的手腕:“过几日,我可能就会回京了。”
沈扶雪恍然。
案子结束了,陆时寒这个大理寺卿当然要回京复命,这是很正常的。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感受。
陆时寒这次走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陆时寒的家在京城,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扶雪知道这个道理,可心中还是很不舒服,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感受叫难过。
她在为陆时寒的离开而难过。
沈扶雪的眼睫有些湿漉漉的,像是被雾气沾染过,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陆大人你一路顺利。”
可下一瞬,沈扶雪却没有等到陆时寒的回应。
陆时寒握住了沈扶雪的手。
沈扶雪的手生的极好,手指细白纤长,像是玉一样。
此刻,他就这样握住了沈扶雪的手心。
陆时寒垂眸,认真地问:“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吗?”
也许是从小陆父的教育使然,也许是在漠北战场上的历练使然,陆时寒打小就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对于他想要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主动去尝试、主动去索取。
他从不想、也不会错过。
就譬如眼前的小娘子,既然他喜欢小娘子,那在确定了他自己的心意后,他当然会主动表达自己的心意。
对于小娘子,他志在必得。
陆时寒这是何意,是像她所想的一般吗?
在从陆时寒的眼神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沈扶雪有些懵,更多的却是慌乱。
沈扶雪的思绪全部都混乱了,就好像乱成了一团的丝线,她根本无法从中理清,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可陆时寒却毫不退让,一直定定地望着她。
沈扶雪几乎被陆时寒的目光灼伤。
碎金一般的暮光照在陆时寒身上,暮光在陆时寒的半侧脸上游移,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清冷俊逸至极。
陆时寒低声道:“浓浓,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