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幢幢,一切都仿佛笼罩在暗夜中。
沈扶雪在喃喃了几句后,重又安睡过去,只不过手还一直握着陆时寒的手。
半晌,陆时寒轻轻将手抽出来,然后把沈扶雪的胳膊重新放到锦被里。
整个过程缓慢而又轻柔,沈扶雪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也许是盖严了被子的缘故,小娘子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睡的安稳又恬淡。
坐了约莫两盏茶时间后,陆时寒才离开。
翌日早晨,沈扶雪被明亮的日光晃醒。
她一睁眼就见云枝欣喜地道:“姑娘,您今早上没有发热!”
云枝打小就伺候沈扶雪,知道这是沈扶雪身子转好的迹象,她当然高兴。
沈扶雪没有回应云枝的话,她脑海中莫名闪过了一丝片段——
似乎是她在睡梦中梦到了陆时寒,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还握住了他的手……
沈扶雪抿唇,这应当是梦吧,可她怎么会梦到陆时寒,还握了他的手,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云枝疑惑道:“姑娘,怎么了?”
她们姑娘怎么好像心不在焉的,像是在想什么事似的。
沈扶雪回过神,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什么,你去告诉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说我好了一些,”免得他们担心。
云枝应诺:“是,奴婢这就去。”
…
自打那晚开始,沈扶雪身子逐渐好转,不过她的身子到底有些虚弱,后续还是养了七八日才彻底好全。
沈扶雪身子一好,纪询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也有心思外出访友了。
此刻,纪询就在陆时寒府上和陆时寒闲聊。
纪询絮絮叨叨个不停,言谈间提起了沈扶雪的病,他和陆时寒说道:“浓浓的病可算是好了!”
这才病了没多少天,沈扶雪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儿,纪询这个表哥很是心疼。
陆时寒适时道:“不知府上可有空,若是有闲暇的话,我该登门看望一下沈小姐。”
纪询闻言一怔。
不过他转念一想,陆时寒曾在纪府上住过一段时日,还和沈扶雪一起看过好些时日的书,也算是相识,现下沈扶雪身子好了,陆时寒去看望一下是很合乎情理的。
纪询便道:“今日便可,”顿了顿,他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浓浓她就自个儿一个人在家,每日都无聊孤单的很,今儿我带你去看望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纪询猜的果然没错。
今日下午,沈扶雪看到纪询和陆时寒以后,果然很是开心,不过开心之余有些紧张。
沈扶雪拉着纪询说悄悄话:“表哥,你怎么没提前告知我一声,就带着江公子来了。”
幸好她妆容衣饰都很好,没有出错。
纪询尴尬地哈哈一笑,他一时给忘了。
按说这种情况是该提前告知一声的,若不然突然到来的话,主家没有收拾好怎么办。
两人没再说话,这个小插曲便算是过去了。
沈扶雪邀请纪询和陆时寒坐到椅子上,她则是坐在一旁。
还未等陆时寒开口,纪询就先叹道:“浓浓,瞧你现在瘦的。”
沈扶雪的身子骨本就纤弱,现下病了一场,更是弱柳扶风一般。
陆时寒想起了前些时日,沈扶雪和他一起在书房看书时的场景。
那时候小娘子偶尔会打瞌睡,每每打瞌睡的时候,就会用一只手托住腮,睡的香甜而又美好。
他还清楚的记得,阳光照在小娘子的脸上,他能清晰地看见小娘子脸上浅淡的绒毛。
小娘子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夏日的蜜桃。
而今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小娘子就清减了不少,像是易碎的琉璃一样。
陆时寒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没有再看沈扶雪。
沈扶雪没有注意到陆时寒的视线,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嗯,是瘦了不扫。
她对纪询道:“表哥你别担心,等我养上一段时日,应当就会好的差不多了。”
纪询点了点头,他又说到了旁的地方上去。
纪询惯来是个能说的,但凡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缺少话题,说着说着,纪询就提到了沈扶雪的生辰。
“浓浓,再有几日你就过生辰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尽管告诉表哥,表哥一定帮你办到,”纪询道。
礼物?
沈扶雪下意识便道:“表哥,那等我生辰那日,你带我去摘星楼好不好?”
摘星楼是洛州一座知名的建筑。
摘星楼建的极高,听说从摘星楼上望夜空,看到的星子也更闪烁,是一道极美的景致。
沈扶雪一直想去,不过一直没有去成。
纪询摇着折扇的手一顿,“浓浓,这个不行,外祖父和外祖母不会答应的。”
纪老大人和纪老夫人本就把沈扶雪看的和眼珠子一样,平时都不怎么准沈扶雪出门,更何况沈扶雪才刚大病一场。
虽说沈扶雪现在已经好了,但二老肯定是不会放心的。
沈扶雪垂下眼睫。
好吧,其实她也知道不可能,也没怎么抱希望,只是下意识一说而已。
纪询心有愧疚,道:“浓浓,你有旁的什么想要的?”
沈扶雪知道纪询是为她好,她随口说了一个旁的喜欢的物件。
如此,这件生日礼物便算是敲定了。
说了好一会儿子的话,沈扶雪起身,从小火炉上取下煮好的茶。
纪询和陆时寒没来时,她闲来无事给自己煮了壶茶,没想到现下倒正好用上了。
沈扶雪分别给纪询和陆时寒倒了茶。
茶香悠远缥缈,陆时寒一闻便知是云雾茶。
而此时的沈扶雪,却是动作一顿。
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喝茶,她更喜欢喝一些甜味的乳饮,今日煮茶也是为了消磨时光而已。
可不知怎的,在煮茶时她又想到了那个她握住陆时寒手的梦,下意识地,她便煮了陆时寒喜欢的云雾茶。
陆时寒喜欢云雾茶,还是她陪陆时寒一起在书房看书时得知的。
沈扶雪白皙的耳垂莫名染上了一丝红晕。
她心里有种奇怪地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想不明白,便摇了摇头,把这奇怪的感觉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待倒好茶以后,沈扶雪把茶壶放到案几上。
正在这时,她听陆时寒道:“沈姑娘,江某亦是如此,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尽管同江某说。”
沈扶雪一怔,陆时寒这意思是想要送她生辰礼物?
一旁的纪询道:“江兄是为兄的好兄弟,浓浓你就把江兄看作兄长一般对待就好。”
纪询又促狭地道:“浓浓,你尽管提,江兄最近的生意可是好的很。”
听到纪询说陆时寒的生意做的很好,沈扶雪也跟着开心,她还记得放孔明灯那日的情景。
沈扶雪想了想道:“江公子,若是你方便的话,能继续帮我搜集那本茶山居士的漠北游记吗?”
她真的很喜欢那本游记。
陆时寒的眉梢轻不可见的微挑。
这些时日以来,一是因为沈扶雪在病中,二是因为知府周大人的事,他一直没有空写游记。
不过既然现下沈扶雪这么说了,他自是会答应。
陆时寒道:“好。”
沈扶雪漂亮的杏仁眼瞬间便弯如月牙:“谢谢你,江公子。”
沈扶雪叹道:“要是有朝一日能见到这位茶山居士就好了。”
也不知道能写出这样的游记的茶山居士,会是怎样的人,一定会是心胸辽阔,同时又对生活富余观察,若非如此,是写不出来这样的游记的。
沈扶雪言谈间都是对茶山居士的向往。
陆时寒鸦青的眼睫垂下,他没再说话。
…
虽说不能出府,但沈扶雪还是过了一个相当热闹的生日。
不仅是外祖父母,还有舅舅舅母,甚至连远在京城的父母兄长都寄了礼物来。
等生日宴结束后,已经是晚上了。
沈扶雪让云枝把礼物都仔细收好,这些全都是家人的心意,她当然要珍重。
等都收拾好以后,沈扶雪洗沐了一番。
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美人榻上,神情似是有些怅惘。
云枝道:“姑娘,可是还有什么事吗?”
沈扶雪摇头:“没事,你也下去吧,我这就睡了。”
云枝依言告退,并带上了房门。
沈扶雪却没有躺到榻上,她想起了陆时寒。
那日陆时寒不是说会给她继续搜寻那本漠北游记,好当做她的生辰礼物吗?
可她的生辰都快结束了,陆时寒还是没有送游记的后续章节来……
思及此,沈扶雪连忙摇了摇头。
兴许是陆时寒最近太忙了,一时给忘了,也可能是那位茶山居士还没有写后续的章节,总之怎么都有可能。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正在此时,沈扶雪忽然听到窗柩处传来一声细碎的动静。
沈扶雪有些疑惑,她下榻走到轩窗前。
轩窗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陆时寒。
陆时寒穿着一身鸦青色绣竹叶纹的直缀,眉眼似仙,清冷如月。
沈扶雪推开轩窗的手微怔。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她不会是又在做梦吧。
可下一瞬,沈扶雪就知道她不是在做梦了,因为她听到陆时寒说:“沈姑娘。”
陆时寒在唤她。
沈扶雪有些懵。
陆时寒怎么会深夜来此,他是怎么进来的?
种种念头之下,沈扶雪却开口道:“江公子,你先进来。”
不管陆时寒是怎么进来的,总之不能被旁人看见,这是她来不及思索所做下的第一个决定。
“好,”陆时寒道。
他脚尖轻跃,瞬间便进了屋里。
沈扶雪关上了窗。
沈扶雪还没有回过神,她怔怔地望着陆时寒,陆时寒怎么来了?
虽说她没有说话,但那双水润的大眼睛却已经表达的明明白白的了。
陆时寒一眼便猜透了沈扶雪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