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个球。”
“我是懂个球——”梅有潜坐回塑料小板凳,脸上露出一丝忿忿不平,“我再怎么也不会爱上有夫之妇。”
老板搬来一件啤酒,梅有潜的后半句停了半晌,等人再次走远后才小声说出。
“谁说爱上她了?你不懂。”
解星散嘴角含笑,利落地开了一瓶啤酒,哗哗往面前的杯里倒。
“是,我是不懂……我不懂你还约我消什么愁?”
梅有潜觉得自己的话根本不受重视,只是一个听他叽叽哇哇的工具桶罢了。他委委屈屈,抢过解星散刚倒好的那杯酒一仰而尽。
他比解星散大六岁,早就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多年,但是思想上或许还不如这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小子成熟,两人相处更像平辈,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又幼稚又咸鱼,他在解星散身边也呆不了这么久。
一杯下去,梅有潜嘶了一声,眯眼看着对面重新倒酒的解星散,说:
“你这是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了?”
“什么纠缠,说得这么难听——”解星散说,“我们只是交个朋友。”
“我没听说过有夫之妇和单身男人的纯洁友谊。”
“你没听过是你无知,不代表没有,知道吧?”
梅有潜响亮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解星散不跟他计较,拿起酒杯一口气干完。冰凉的啤酒下肚,他满足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解星散说。
梅有潜不想听他拉扯感情脉络,这种事,越是想越是无法抽身。按照他的职责来说,他应该想尽办法阻止解星散和一个有夫之妇牵扯在一起的,但是解星散这人——如果他能听劝,也就不会落到吐出金汤匙,自己跑去玩泥巴的局面了。
可是他不想听,无碍有人想说。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安丽大桥上。”解星散说,“你猜她在做什么?”
“在安丽大桥上还能做什么?”梅有潜讽刺道,“肯定是在走路啊!”
“你猜错了。”
“没走路?那是坐在车上?在栏杆边拍照?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她的车和前面的车追尾了吧!她下来处理事故,你才能看见她……”
梅有潜猜了几种可能,都被解星散一一否定。
“那她到底在做什么?”梅有潜真正被勾起了兴趣。
解星散放下空空如也的啤酒杯,没有回答梅有潜的问题。
那时的她,在寻死。
只有他看见了。
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走到栏杆前站住,双手握住红色的栏杆,一脚已经踩上了栏杆下的石阶。
她怔怔望着脚下漩涡,似乎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河风迎面,吹开挡住她面庞的长发。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缚住了目光。
那张泪水洗刷下凝白的脸庞,眼中像有星星流动,她脸上的光,是破碎的泪光,是幸福的残骸。周遭的世界如此繁华喧闹,她却像一朵被人摘下又随手抛弃的花朵,绝望地承受水流的左右冲击。
她脸上万念俱灰的绝望,穿透无数喇叭和车流声,准确地击中他的心房。
他在那一刻产生了一种长久的冲动。
无关侵夺和占有,无关欲望和私心,他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高尚情感。
想要她幸福。
不是想要拿走什么,而出想要付出所有。
他想给予。
予她玫瑰和四季。
予她雪山和朝日。
世间所有他能抓到的美好,都想予她共有。
几乎是一种本能。
就像葵花总会逐日,飞蛾总会扑火,他也循着一种本能向她靠近。
只希望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