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小修)

先涌上来的情绪不是愤怒生气,而是浓浓的委屈。

盛听月听见自己的声音染上哽意,“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尽管她垂下了浓密的乌睫,但还是被赵景恪看到了她眼中闪动的泪意。

赵景恪想起那个被她藏起来的锦盒,心里好似被大掌死死攥住,涌起浓烈的酸涩和愧疚。

都是他不好,让她苦等了这么久。

“对不起,月儿,”赵景恪指尖微微蜷握,嗓音低沉微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只是……一直不敢跟你说。”

“为什么不敢?”盛听月快速用指背抹了下眼尾,重新抬起头看向他。

赵景恪这次迟疑了很久,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极为难以启齿。

盛听月安静地等着。

过去许久,赵景恪终于艰难地开口,“当初我去嘉兰苑,其实是为了……”说到这里,他羞愧地低下头,声音也低下去,“偷东西。”

盛听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诧异道:“偷东西?”

他为何要偷东西?

赵景恪喉间艰涩,羞惭地道:“是。那时候我唯一的小厮,也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生了病,需要看病抓药,但我实在没有药钱。就想去其他府上看看,能不能偷、偷点什么拿去当。”

侯夫人看不惯他们这些庶子女,平日里连份例都会克扣,他自己活下去都成问题,更别说给小厮抓药了。

眼看着伙伴缠绵病榻,日益虚弱,赵景恪被逼得没办法,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他打算去附近的高门府邸看看,偷出一样别人暂时不需要的东西拿去当铺,先替伙伴治病,等以后想出其他办法赚了银子,再把东西赎回来,悄无声息地还回去。

“那后来呢?”盛听月问。

“盛府离侯府最近,所以我第一个去的,就是嘉兰苑。我刚从外面翻墙进去,便听见有人抚琴……”

赵景恪根本不通乐理,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甚至连曲子是哀婉还是轻快都听不出来。

但他那时就像着了魔似的,脚下不受控制地朝着琴声传出的方向走去。

穿过月洞门,刚从竹林中走过去,他就远远地看到,有位身穿绣金华裙的少女坐在凉亭下,怡然自得地抚琴。明亮的光线洒在她身上,少女面容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初见日后的芳华绝色,整个人都明媚得让人挪不开眼。

赵景恪下意识躲藏到一旁,可很快便发现,少女眼睛上蒙着一层白绫,似乎看不见的样子。

他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受,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因为如果她看不见,他就能悄悄走近一些了。

赵景恪探出脚步,没敢进入凉亭,停在距离台阶下方几步远的树丛前面,席地而坐,一瞬不瞬地仰头看她,静静听她抚琴。

他从未见过这么美好的女子,也从未像那一刻那样,既为自己卑微的出身感到自惭形秽,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哪怕只有一点。

赵景恪喜欢听她抚琴,又不仅仅是喜欢听她抚琴。

就算她奏完一曲,暂时将琴放在一边,什么都不做,只是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发呆,他也能看上很久。

原本,赵景恪只打算在暗中默默关注她,从不敢妄想能和她产生交集。

直到有一天,她似乎心情不好,拨断了琴弦,指尖被琴弦划破,渗出血来,她将染了血的手指含在嘴里,不一会儿,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赵景恪那时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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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的婢女们闯进院落,赵景恪这才隐在树丛中,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日,他像往常一样翻墙进了嘉兰苑。

可这一次,她因为前一日的事猜到了他的存在,还威胁说要喊侍卫来抓他。

赵景恪怕她真的照做,顾不得其他,慌忙出声阻止。

本以为她会害怕,可没想到她弯了弯唇,竟然主动跟他搭起了话……

说完当初发生的事情,赵景恪急忙解释:“月儿,虽然我本来打算偷东西,但我什么都没有碰。”

嘉兰苑的摆设无一不精美,唯一的主子还看不见,就算偷了东西也不会被发现。

但赵景恪去了那么多次,什么都没有碰过。

他宁愿每天傍晚去埠头附近做苦力,勉强赚几文药钱,也不敢拿她的东西。

那个时候赵景恪并不明白为什么,只是隐约有种感觉,一旦他伸了手,将来必定会后悔一生。

这些年,他每次回想起当初的决定,都觉得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起歪念头,不然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在心爱之人面前抬起头。

他这么急着为自己辩解,生怕被她看轻了似的。这让盛听月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那时候在嘉兰苑只有他们两个,她又毫无防备之心,若是他心有歹意,想做什么都很简单,完全没必要整日浪费时间陪在她身边。

赵景恪笑意略有些苦涩,诚恳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月儿,如果我知道你也在找我,我定会早些跟你坦白身份。”

如果他没有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难堪,早日跟她说开一切,他们就不会在误会中,白白错过了两年。

盛听月听他这么说,于是猜测道:“你看过我的盒子了?”

“嗯。你被符越忻掳走之后,我想找找你还和谁有联系,就看了那个盒子。”

原本锦盒里装的就是关于他的东西,盛听月也没什么不能让他看的。

她心绪复杂地转回身,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船板上,搭在外面的小腿也不再荡了,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模样。

赵景恪一时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便没有贸然打扰,静默地立在她身后的船舷处。

只是他蜷握的手心,不自觉地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汗。

让人不安的沉默过去许久,赵景恪忽然等来她的一句:“对不起。”

赵景恪瞳孔骤缩,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声音都在发颤,“为何要向我道歉?”

她不愿意接受他了吗?

盛听月望着月色下波光如镜的河面,还有河面上漂浮的一朵朵芙蕖,“我上次不该那么说你。”

“什么?”赵景恪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你把我关在府里那次,我跟你吵架,骂了你。但其实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太生气了才会口不择言。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盛听月虽然性子骄纵,但她不是刻薄的人,平时也不会故意戳人痛处。

那次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其实她后来后悔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道歉。

正好趁这一次,把所有的话都说开。

赵景恪这下想起来了,她那时曾说过他“果然是庶子出身,只会做这等小人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