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袂(二)

身体有多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就连骨头里的每一处缝隙都向大脑传递着舒爽的信息,痛快得他几乎要呻|吟出来。

不知想到什么,他空着的右手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脸,左脸,右脸,下巴,额头,没有,通通没有。

手下是温热的,光滑的肌肤,像蜈蚣一样扭曲的凹凸不平的伤疤,没有了。

“我的……脸好了?”然后他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喉咙,那一道割破气管,让他再也不能说话的伤痕自然也不见了。

“我也能……说……说话了?”虽然声音沙哑难听,喉咙里也像是含着锋利的刀片,每吐出一个字都会被割的鲜血淋漓。

可是,这对于本以为一辈子都说不了话的段延庆来说,不亚于沙漠里旅人濒死之际出现的一碗毒药,饮鸩止渴,甘之如饴。

“太子殿下,你现在嗓子还没好,不能再说话了,不然会痛的。”蓝楹抬头看了看月亮,“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愿意随我一起回谷吗?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段延庆急促又慌张的打断:“天女,别丢下我,求……求你”

他紧紧抓住蓝楹还没来得及松开的手,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黑暗里的唯一一道光束,他是死也不肯放手的。

然而,这么多天来忍饥挨饿,重伤未愈,又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大悲大喜的段延庆,身体的阈值早就达到了上限。

被残存灵力的滋养下,身体被强制进入到自我修复的状态。所以还没等来蓝楹的回答,他就在不甘中被迫沉睡。

只是眼睛在闭上的那一刻还死死地盯着蓝楹不放,以一种恨不能将她吞吃入腹的力道。

这不是正常人类的目光,如此狠绝,又充满了占有欲。

本该对这种眼神分外警惕的蓝楹却恍若不觉,自带滤镜的她还以为段延庆是是害怕丢下他孤身一人。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蓝楹不喜人类,活得几乎与世隔绝。可是太子殿下是她的恩人,她感激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讨厌他。在她心中,早已把人类分成两个群体:太子殿下和其他人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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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太子殿下这伤明显就是人类所为,她哪里敢把他留在这里,万一又碰到了把他伤得这么重的坏人该怎么办。他的腿可没好,遇到危险就连跑也跑不了。

虽然巢穴对蓝楹来说是很重要的需要隐蔽地方,可是,她想:“如果是太子殿下,那么我愿意带他回家。”

所以,报恩心切的蓝楹一开始就决定把太子殿下一起带回去。谷里的那口泉水,想来能他的腿好的快一点。

蓝楹怕弄疼了他,废了老大劲才把手给抽出来。

她在段延庆的额心一点,轻柔的说道:“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你放心,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蓝楹的话,段延庆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恢复了俊美容貌的他,就这样伴随着徐徐清风,朗朗明月,沉沉睡去。

菩提树下,外出数载的游子终于归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睡得安稳极了。

片刻,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在他们周围亮起,然后逐渐熄灭,如同某种神秘的召唤仪式。

大约一炷香后,最后一点蓝光消散,明明是冬末初春的时节,却有大片大片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汇成一块色彩斑斓的地毯。上面的鲜花次第开放,那是它们震动的蝶翼。

面对这等异象蓝楹神色如常,她一挥手,蓝色的衣袖从段延庆身上拂过,对方便带着满身的花枝漂浮起来,和蓝楹一起被殷勤的蝶毯稳稳托住,载着二人一路向南飞去。

蝶群在蓝楹的指示下飞的又高又快,傲慢的不肯给底下的凡人见到它们的身影的机会,黑夜给它们提供了最好的伪装。

蓝楹用恢复了些许的灵力构筑无形的屏障,为脆弱的人类挡去快速飞行带来的猛烈的寒风。

半空中,她低头看着枕在她膝上睡得香甜的段延庆,忍不住拾起他胸口的一支白茶花,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清甜的笑容像她手中的白茶一样缓缓绽放。

“太好了,雪塔开了,我又见到太子殿下了。就像你当初救了我一样,这一回我也没有来迟。”

蓝楹犹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也是在一个雪塔盛开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