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归根结底,恰是柳燮此评,窦建德此是在鼓动李善道现就与李密决战,他於是好从中取利。
取什么利?
当然就是李善道现据之武阳等河北南部诸郡。
“柳公、司马,这封信,你们说,我怎么回复他?”
于志宁抚摸胡须,说道:“此其虽心怀叵测,信中言语,无甚指摘。仆之愚见,正常回复便是。谢其愿相助之义,而无须他出兵相助。”
李善道吩咐杜正伦,说道:“知仁,就这么回复窦公。”摸着短髭,想了一想,又是呵呵一笑。
杜正伦应诺。
于志宁问道:“明公,缘何又笑?”
“前於乐寿见时,窦公豪气过人,确乎英雄;於今观之,他却是心急,有点坐不住了。”
又怎可能坐得住?窦建德现在的地盘,北边是罗艺,东边是大海和黄河,西北是宋金刚,西边是魏刀儿,南边是李善道。他的地盘已经发展到了极限,而下相当於是被困在了此中。
他要想进一步的得以发展,就必须要打破困住他的这个四面枷锁的困境。正好,李善道和李密现下决裂了!河北南部诸郡,想来此时此际,在窦建德眼中,就像一块肥肉,他焉不动心?
若能鼓动得李善道现就渡河南出,与李密决战,他岂不就可坐收渔利?北与李密交通,趁此机会,将李善道在河北南部的诸郡地盘,他一口吃下!然后,魏刀儿、宋金刚、罗艺诸辈,不足灭也!河北之地,就将尽为他有。到那个时候,彼时之窦建德,可就不是今时之可论了。
坐末一人,起身趋拜,说道:“明公,今既与密贼决裂,为反隋大计,暂虽不与其决死,然与其此战,早晚不免!洛阳,密贼固难下,可也不能排除洛阳为其所得之可能。洛阳一为密贼所得,其声势必大振。至其时也,再与之决战,如只凭我军现有之力,臣虑之,或非其敌。
“因臣愚见,当下上策,莫过於趁密贼攻洛阳之际,明公抓紧时间,扩充实力。河北,挟山带河,得俯瞰之利,产劲卒良马,萧王所以成事,汉之所以再兴之王者地也,容能得在密贼克取洛阳前,明公先尽得河北,则何止日后与密贼决战,胜之必在明公,天下亦非不可图也!”
众人视之,进言之人是高元道。
——李善仁、季伯常率汲郡兵援河内时,他跟着一同来了。
窦建德现已是发展到了瓶颈,能得的地盘,他都已经得之。
而放到李善道这边来说,李善道又何尝不是?
南边是黄河,再南是李密;东边也是黄河,河东岸的东郡、东平郡等地是徐圆朗等部;西边是太行山;北边是窦建德、魏刀儿、宋金刚、罗艺等部。李善道现也是能得之地,皆已攻得。
窦建德底下来要想再发展,就唯有在困住他的各方势力中,选择一方,作为突破。
再放到李善道这边来说,李善道亦又何尝不是?
他要想再发展,也唯只有在困住他的这些各方势力中,选取一方,作为突破之口。
窦建德不管敢不敢真的趁此李善道与李密决裂的机会,就向李善道动手,但他信中至少已经表现出来了,他现是十分地垂涎李善道的地盘,那李善道现若是想要打开束缚,他最好的选择突破口方向则又是哪里?高元道之进言甚是,最好的选择就是向北!亦即窦建德等的地盘!
这却是你图我之地,我亦图你之地。
联手歼灭薛世雄部的此战,发生在几个月之前,那个大雾夜晚的激战,仿佛尚在眼前,而当日齐心进战的盟友已随着时局形势的发展变化,隐隐然间,成为了互相觊觎对方地盘的敌手!
李善道听了高元道之此进言,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汤,蓦地里又再是一笑,摸着短髭,慢悠悠地说了句于志宁等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话,他说道:“冀北诸公,皆我友好。买马过境,罗公让道;翟公被害,魏、宋两公遣使吊唁;窦公此信,愿助我为翟公报仇。河北之地,若欲尽得,势与诸公反目。诸公之情已深,我怎忍反目?何能尽得?元道,卿切不可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