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都给他们牵过来了,他三人迟迟疑疑,却未就走。
常何说道:“总管不杀小人等,更释小人等,深恩不知何以报答!”伏拜叩首。
牛进达、吴黑闼随之也下拜,这一回的叩首跟刚才的下马拜倒就迥然两回事了,刚才是被迫,这会儿他两人和常何相同,俱是真心实意,真的感恩李善道,被李善道的大度打心底里感动。
干粮也给了他们。三人没敢带走太多人,只挑了各自的三四个心腹,——这合计十来个三人的心腹,李善道也令给了马。众人又一次地拜过李善道,走出颇远,才上马东去。
萧裕亲送他三人,送出数里,乃才分手还回。
放走张善相、常何、牛进达、吴黑闼四人,并非只是像李善道所自言,是因不忍忠义士和常何等人后悔,内里实有李善道更深的用意。
明知这四将即便降了自己,也不可能忠心耿耿,和李密已反目,与其留下他们,成为隐患,不如纵之,此其一;这四将和他们的心腹走后,留下来的五千精锐步骑,李善道就能更好地控制,此其二;等这四将回到洛口,既可通过“两问”,使李密名声受损,颜面扫地,亦可通过这四将的经历,将自己“重情重义”的形象,树立在李密帐下各营将领的心中,此其三。
则是说了,如是怕成隐患,为何不索性将这四将全都杀了?
杀了的话,隐患自是可除,但其上所述的第二、第三个好处就得不到了。
那就又说了,第三个好处得不到可以理解,第二个好处,也就是有利控制四将留下的五千步骑这一好处,有什么得不到的?杀了四将,不同样有利控制么?这五千步骑多是跟随四将不少时日的,杀了他们的主将,短时内焉可放心使用他们?反之,放走了他们的主将,亦即同时在这五千步骑的心目中,也树起了李善道“重情重义”的形象,当然就容易得彼等效死了。
所以,不杀,放走,比杀了为好。
还有一点,就是萧裕了。萧裕与牛进达、吴黑闼是昔日同僚,保证了他俩只要降,就不死。萧裕都这么保证了,李善道总不能不理会萧裕的保证。属将的保证,为主将者得替他做到。
还回到李善道身边,萧裕敬佩不已,说道:“总管,张善相不降时,俺还以为总管真要将他杀了。没想到,张善相没杀,牛、吴、常三将,总管也释之了。总管之心胸,人莫能及!”
李善道仰脸望了望天色。
阴云渐渐散去,雨越来越小。
风还是不小,吹卷他的披风,飒飒作响。
“元德,柴孝和百里夜袭,出我不意,要非卿报讯,今之此战,战败的可能就是我了!卿之深情,我必有报之时!”李善道紧紧握住了萧裕的手,感谢的话没多说,可情意都在其中了。
萧裕肃然说道:“明公待裕,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贵重至良马,小到一席领,无微不至,不以封丘为意,付心腹任与裕,若论深情,裕今急报讯总管,正为报总管之深情厚恩!”
两人的手握着晃了晃,相对而笑。
秦敬嗣、焦彦郎等将指挥部曲打扫完了战场,赶来谒见李善道。
“郎君,计斩柴兵两百余,伤近千,俘七八千。敢问明公,底下如何处置?”秦敬嗣问道。
焦彦郎转折看了一圈,纳闷问道:“郎君,常何、张善相这几个贼厮鸟呢?”
“刚放他们回洛阳了。”
焦彦郎瞪大了眼,说道:“郎君!狗日的这几个贼厮鸟,到咱河内时,郎君好酒好肉招待他们!翻脸无情,就来偷袭我军。这几个贼厮鸟,不杀了解气,怎却放了!”
李善道摆摆手,说道:“各为其主吧。他们亦是听令,与咱并无私仇。杀了,又能解什么气?”
秦敬嗣以为然,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地说道:“郎君所言甚是。即使杀了彼辈,亦无甚用处。现下要紧,是翟公被魏公害了。郎君,这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魏公既然令柴孝和偷袭我军,河内那边,说不得,他也派了兵马去打。咱是因萧仪同报讯,早提前有了准备,河内怕是无备。一旦河内失守,武阳等郡也将不保。我军可就将无处可去!郎君,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