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被付小西的话问得哑口无言。
柳眉枝一听,又看了周恪一眼,倒是对这个情况了然于心了。
她女儿什么脾气,柳眉枝知道。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对不会糊弄半分。不像她,还能把人家王老头给吊着这么大半年。
想来周恪上一次和付云佳分手,估计也是付云佳提的。
在感情的世界里,付云佳是个特别耿直的性子。非黑即白四个字,在她身上显现得无比清楚。可要柳眉枝说,感情这个玩意儿,偏偏和别的所有事情不一样。它更像是一个随时在变动的波浪线,起起伏伏,有高有低。有的时候,你见到一个人的第一眼是高点,后面却开始往下走。也有的时候,第一眼是低的,后面却高了。
很多事情都说不准。
但是付云佳却认为,这玩意儿是死的。
不喜欢了,一点余地都不会给别人。
喜欢了,一点余地也不会给自己。
柳眉枝摇了摇头,这时候,恰好上菜了。她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卖色正宗的干笋红烧肉。那肉有点甜,但是柳眉枝正好喜欢。肥瘦合适,一口下去,不腻的脂肪和软烂的肉就在嘴里融化了。让人有一种幸福感。
哎呀。
听八卦还有饭吃,心情就是好啊。
柳眉枝还把肉夹给付小西,说:“吃这个,好吃的。”
付小西可没有柳眉枝这样的好心情。
她看着周恪,就好似小警官审问犯人一样,看着他。
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一行字。
【你说啊你说啊你有本事坐我对面你有本事就开门......不是,开口说话啊!】
周恪被这个眼神看得压力山大,一想挪开眼去看别人,就会发现,别人也都是这个眼神。
除了柳眉枝。
柳眉枝总是一副了然,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周恪欲哭无泪啊!
谁来救救他啊!
然而举头三尺所有神明此刻都犹如消失了一般,没有一位出面给周恪回应。
他受不了,干脆说:“我是喜欢你妈妈。”
【但是你妈妈不喜欢我啊。】
他看了一眼付云佳,好似害羞,又低着头说:“我是想着,这么一个机会,让你去见见别的男人。说不定你见多了就发现,我还挺好的,我们也挺合适的呢?”
付小西瞪大眼:“真的假的呀?”
付云佳毫不客气地说:“你怎么不想想,我见多了别的男人,会觉得你更不怎么样呢。”
周恪说:“那你现在见的人怎么样?”
付云佳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卧槽。该不会我见的人是你安排的吧?!”
周恪还来不及说话,柳眉枝第一个就直接一巴掌扇到了付云佳的背上。
付云佳被这饱含内力的一巴掌弄得往前一扑,差点没把一张俏丽好看的脸都直接给怼进菜盘子里了。
“妈?!”付云佳暴怒,不懂所以然地回头对着柳眉枝喊,“我脸都要砸进菜盘子里了!”
柳眉枝大大方方,怼起自己的女儿来毫不客气。
“干嘛?!你是觉得这菜盘子配不上你这张大盘子脸吗?!”
周恪小声地说:“阿姨,云佳这脸也不是盘子啊。”
正在激烈交战的付云佳和柳眉枝齐齐回头看了周恪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闭嘴!关你什么事!”
周恪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哑然起来,脖子一缩,变成怕死的鹌鹑。
付小西看了,忍不住在心里想,好可怜哦这个男人。
徐听然见了这一番战况激烈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不管是三岁,十三岁,还是三十岁的人,只要一朝跟亲妈不对付,就会一生跟亲妈不对付。
此刻,战斗正在继续。
付云佳重挑战火:“为什么忽然打我?”
柳眉枝说:“你看看你当着小孩面说了什么?!”
付云佳是真忘了。
“我说什么了我?”她真忘了。有的是啥一时口癖,情绪激动,脱口而出,脑子就没长记性。
柳眉枝懒得理她。
可偏偏柳眉枝越是这样,付云佳就是越是犯贱。她真是一个死硬死硬的贱骨头吶。
“我说什么了我?”她又硬着头皮问了一遍,还有点欠揍,“你妈?他妈?卧槽?”
柳眉枝真是额头上都要冒出巨大的井字符号了!
都要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我直接把你的脸给你揍成脸盆子你信不信!”柳眉枝声色皆厉地说,“小西还在呢!”
一直在捂住付小西的耳朵的徐听然忙说:“没事的没事的,我捂得严实,一个字也听不见。”
付云佳这个时候才记起来,她是生了女儿的人了啊!她的女儿还在她的身边。有些她觉得无所谓的口癖,总不能让小孩子学会吧!左右怎么说,都是有点难听的话。
付云佳这才知道自己理亏了,但是她又不是甘心认错说对不起的人,于是转头去问付小西:“小西听到什么了吗?”
还被捂着耳朵的付小西呆呆萌萌地摇了摇小脑袋,好似一个拨浪鼓。
付云佳这下才松了口气。
哪知道她高高悬起的心才刚刚放下,就见付小西保持着这样一副天真无邪地小表情乖巧无比地发问:“妈妈,什么叫你妈?他妈?窝草啊?”
付小西每说一个词语,付云佳就会觉得胸口狠狠中了一箭。
一根、两根、三根。
每每中一根,她就要迫于惯性,身子也往后挪一寸。
而早就听懂了妈妈和外婆心声的付小西,悄悄地摇着自己的恶魔尾巴,红色的尖尖小耳朵抖了抖,无辜地对着妈妈说:“妈妈,你刚刚在骂人吗?”
三箭齐发!齐齐射中了付云佳的心脏!
付云佳猛然喷血三尺,痛洒现场。
柳眉枝丢来嘲讽的眼神,痛击我方队友,嘲讽buff伤害加成。
付云佳不死心地问:“徐听然,你不是说捂得严实了吗?”
徐听然茫然地抬手,放开付小西那已经被他捂得温温热热的小耳朵,然后又合上,又抬起。
付小西受不了徐听然把她当玩具的傻样,抬头看了徐听然一眼。
徐听然顿时停了动作,然后续足底气,对着付云佳说:“你要不说这些话能有这些事吗?!”
行吧。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
偏偏付小西还不放过她,隔着老远都要来拉她的衣服,对她说:“妈妈,骂人不好哦。”
付云佳挤出一脸生无可恋的笑容,一个字一个字地想着办法,“宝宝,妈妈没有骂人。妈妈在......在吟诗!”
“这是一种日本的诗句,叫俳句。”
付云佳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说胡话的大天才啊。她越说越来劲,只觉得用这个来糊弄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是最简单容易的。
付小西听见她的心声后,冷哼一声。
原来妈妈也这么会骗人啊。
还有,小孩子才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呢!
有读心术的小孩子更不是!
看着吧,她要给妈妈一个教训!
付云佳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就好似一个被人关在玻璃里表演爬沙洞的蚂蚁,一举一动都被做名为妈妈的生物观察的付小西看在眼底。
付云佳饶有自信地说:“我的妈妈,他的妈妈,都是卧......卧在山头的草。”
柳眉枝:......
徐听然:......?
周恪:....../
付云佳看着付小西好似快要相信的样子,又说:“以后等小西长大了,就会了解到,这种日本文学的优美之处哦。”
我信你个鬼啊!!
付小西也说:“妈妈,等小西长大了,你就会了解到——”
付云佳期待地说:“了解到什么?”
付小西甜甜地笑着说:“了解到你今天的行为有多么笨笨了哦。”
付云佳狠狠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是没想到自己的胸口的血还有这么多可以吐出来。
柳眉枝豁然大笑起来,徐听然也笑得摇头,周恪也想笑,但是怕被付云佳骂,只好憋着,脸都要憋青了!
付小西如同一个小老师在教育一个爱说脏话的坏孩子。
“妈妈,外婆说了,不可以说脏话哦。”
柳眉枝哎呀一声,一脸“我们宝宝真乖”的模样,“小西说得对哦!”
毕竟付小西之前就偷偷学过外婆说“卧槽”啊。
哼哼。
有其母必有其女!
付云佳认命了。
可是感受到这暖如三月春阳和冬日寒风的区别对待,付云佳泪目了。
她哀怨地扭头问自己的亲妈:“为什么你对我和对小西差这么多?”
柳眉枝挠了挠脑袋,说:“没有啊。”
这个动作,倒是让付云佳想起了多年后自称陷阱喜剧的刘关张三人组......
柳眉枝怕是担心自己的女儿今天被扎的心不够多,硬是要把她的心给扎满小孔才甘心,这下又说,“你自己看看你闺女,你能有你闺女可爱吗?”
她等着付云佳再次痛哭,却没想到,付云佳看了看付小西,一脸高兴地说:“这倒是哈!”
柳眉枝:哈?
“我们家小西就是最可爱的!”付云佳说完这句话,又冲上去,把辗转挪移到徐听然怀里的付小西又给隔空抱了回来,兜在手臂里,凑到她的脸上亲了一口。
付小西才不高兴呢!
被抱来抱去就算了,还被妈妈吃了饭饭脏兮兮的嘴给亲了。
呜呜,小西宝贝脏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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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剧结束后,大家专心吃饭,就连付小西这个小恶魔,都没有再提及周恪喜欢付云的事情。她也会看点眼色,而且她的肚肚是真的饿了。
饭吃到一半,电视里忽然在播报新闻。
省新闻登录很快,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荧幕里。
付小西眼尖,看见了就喊:“王爷爷!”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是王永达的事情败露了,确实是出了大问题,现在居然上了新闻了。
柳眉枝看了眼小西,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筷子都没动两下了,面前的干笋红烧肉一下变得索然无味。
付小西偷偷瞥了一眼外婆,看到此刻外婆身上浓重的飘荡的犹如鬼火一般忧郁的蓝色,才知道原来这件事给外婆的打击有这这这这么大!
看来小西要找个时间,安慰安慰外婆。
付小西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歪歪扭扭地记下这个备忘事项。
徐听然感慨:“这件事调查得也太快了吧!现在就上新闻了!”
付云佳心里有底,看了一眼周恪,周恪埋头吃饭,一副和他没关系的样子。但这么多年朋友,也共事过这么多年了,付云佳还能不知道周恪吗?这其中定然是有周恪的手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