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王爷

闻煜不知道,那所谓的一本书,所谓的像是话本子的故事,究竟是相对谁而言?

反正对于他自己来说,这里就是他真实存在的世界,哪怕这只是一个书中世界。

可他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有他的父皇,有他的母妃,有他的皇兄,有他的臣民,还有……他的娘子。

他在慢慢融合小傻子的记忆。

或许用融合的说法并不恰当,因为小傻子就是他,他只是比小傻子多了很多片段化的噩梦。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睡了一场沉沉的大觉,然后慢慢回想前天中午都吃了什么饭,又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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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下来。

戚相府到了。

李荣海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一大堆官兵,全都面容冷肃。

戚相爷一开始脸上还带着笑:“李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等看到李荣海展开圣旨,戚相爷连忙带着全部的家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戚山禄,沟通外寇,叛国求荣,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籍没家产,钦此!”

戚相爷的身形晃了一晃,抱着李荣海的裤腿,哀求道:“臣冤枉!”

薛玉晗直接把搜罗到的证据,砸到他的脸上,那里面有他和东岳国的书信往来,“你还好意思喊冤枉?你冤枉,那死在卧龙坡一战里的将士,就不冤枉了吗?”

陶然撩开帘子,素手一挥,“别和他废话了,太耽误时间,直接把他绑了,抄家的动作麻利点,今天抄家的任务繁重,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听到她的命令,原本站在两旁的官兵,动作整齐划一地冲进了相府,他们腰间挎着大刀,时不时地从各个院子里进进出出,把所有的昂贵家什都搬了出来。

戚相爷跪在地上,膝行到陶然的马车前,重重地磕下一个又一个响头:“王妃饶命啊!就算我有天大的过错,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岁稚儿,他们是无辜的。”

陶然走下了马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夫君战王和他率领的神骁军,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你们这些蛀虫倒好,竟然通敌叛国,向东岳国泄露神骁军的机密。

你说你的母亲和你的孩子无辜,难道这些神骁军就没有家眷了吗?他们的家人又何其无辜!因为卧龙坡战败,北靖国丢失了两座城池,到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那数十万百姓又何其无辜!

不如你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明明贵为宰相,却做出这种吃里扒外、误国误民的事?”

戚相爷满脸都是血,双眼浑浊:“怎么想的?是老臣鬼迷心窍了吧,当时福海公公找到我,说皇上要把皇位传给战王。

是的,在战王率领的神骁军铁蹄下,北靖的国力确实更强了。可是战王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他当上新皇,结党营私、贪官污吏必然要严惩。

一个选择是国家变得更强,但是分到我们这些权臣手里的权柄越来越弱;另一个选项是国家变弱,只是割让一些城池,就可以毁掉战王,然后我们独霸权势!

福海公公问我——相爷是个聪明人,该选哪个,不用咱家教你吧?”

这不是聪明,这只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把个人的利益看的高过了国家,高过了百姓,高过了别人的性命。

陶然懒得再和这种人说什么了,转身坐回了车里。

戚相爷的眼睛里就像淬了毒,“犯下滔天大错的,不光有老臣,还有董贵妃、福海公公、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

车门关上,留给他的是陶然的背影和一句懒洋洋的话,“放心吧,谁都有份,一个也跑不了,你要是有心,可以跟着抄家的官兵做个污点证人,等刽子手给你行刑的时候,本侯可以让他动作快点,给你一个痛快。”

官兵把戚相爷五花大绑,陈清拄着一根盲杖,摇头叹息。

戚相爷这才发现了她,“飞将军,你的眼睛?”

陈清:“我瞎了,你们这样暗算神骁军,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全赖儿媳搭救,我之前被西楚的官员绑架,差点沦为他们的玩物。”

戚相爷脸上有悔恨:“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你这句话说的可真是轻飘飘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戚山禄,我还记得永光九年,先帝钦点你为探花郎,那时候你一腔抱负,说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北靖国恢复昔日荣光!你当初是斩杀恶龙的勇士,为什么有一天,你却变成了恶龙?”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戚相爷扪心自问,靠着墙壁的身体滑落在了地上,犹如一滩烂泥,“权欲太让人迷失自我了。”

“你该感谢王妃仁善,皇上本来要判相府的女眷全部充为官妓,是王妃改成了流放。”

戚相爷磕头磕的更狠了,“谢王妃大恩大德!来生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陶然毕竟是一个现代人,把女子充为官妓这种命令,她是真的下达不了。

闻煜定定地望着陶然。

陶然笑了一笑:“是不是我太凶了,吓到你了?”

不,一点也不凶,你只是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你。

其实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闻煜也不是很懂。

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吗?

可再漂亮的人在闻煜眼里都是红颜枯骨。

是因为她对我太好了吗?

但身为皇亲贵胄,不管是先皇在世,还是皇兄继位,世上从来就不缺对闻煜好的人。

是因为她的恩情吗?

恩情、恩情,恩字在前,情字在后,先有了恩,才有了情?

是因为两人的肌肤之亲吗?

她只是触碰一下我的身体,轻轻落下一个吻,就让我的心跳跟着失控。

闻煜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这一生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去拥有什么,除了她。

想要你也这样对我笑。

不是傻子闻煜,而是战王闻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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