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的意思是……”端王动了动眉梢。

顾晨之压下心头的激越,有条不紊地说道:“这是御赐的婚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也只能受着。可是,泽之现在不是封了郡王吗?郡王是可以有两个侧妃的……”

端王被顾晨之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了,可是,“让本王想想。”

秦氿这正妃还没过门,他们端王府就急着塞一个侧妃过去,那不是摆明跟皇帝说,他们对皇帝的赐婚不满吗?

顾晨之唇角翘得更高了,又道:“父王,我听说,豫王府的表姑娘随着豫王三公子与郡主一起去了京城。”

豫王府?!端王完全没想到顾晨之会提起豫王府,毕竟,世人皆知皇帝与豫王不和。

顾晨之似乎看出了端王的心思,接着道:“父王,如果泽之和豫王府这位表姑娘联姻,将其纳为侧妃,一来可以缓解秦三姑娘对泽之的影响;二来……”

顾晨之的眸底闪现野心勃勃的光芒,一闪而逝,斟酌着言辞道:“谁都知道豫王……对那个位置从来没有死心过,这些年也不过是羽翼未丰,而皇上碍于对先帝的誓言,不能动豫王,反而让豫王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这一点端王也是赞同的。

顾晨之紧接着问道:“父王。您觉得豫王会不会反攻京城?”不待端王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端王府和豫王并无交情,不如以此向豫王投石问路……”

端王当然明白长子的意思,长子是在劝自己趁这个机会和豫王府攀上交情,不管将来京城怎么变化,端王府都能留下一条后路。

“不行!”端王断然拒绝。

“晨之,皇上虽对我端王府有忌惮之心,可我问心无愧,为臣者总不能因此记恨皇上。”

“而且皇上仁厚,就算他会因端王府手握重兵而忌惮,但他就连豫王都能容得下,又怎么会容不下端王府!”端王义正言辞地劝道,以为顾晨之是因为皇帝忌惮端王府的事才一时想岔了,“你也莫要再想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才是正统,若是豫王真有反意,我端王府必定尽全力,哪怕一死,也要勤王救驾的!又岂能像个墙头草似的东摇西倒。”

顾晨之:“……”

顾晨之沉默了,他猜到了开头,也诱导了过程,却不曾想到这个结局。

端王继续谆谆教诲着:“晨之,你是世子,是要继承端王府的,万不能生出这种不臣之心。”

“哎,退一步来说,若是皇帝真觉得把泽之留在京城更好,那端王府也该听从。”

“还有秦三姑娘,为父也看过了,不管她有什么私心,她对王妃还是孝顺的,泽之对这个未来媳妇也很满意,家和万事兴。”

端王与顾晨之四目对视,抬手拍了拍顾晨之的肩膀,正色道:“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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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晨之还想说什么,却被端王打断了:“晨之,你好好休息,别费心神了,为父先走了。”

顾晨之:“……”

顾晨之起身想送端王,却被端王打发了:“不用送了。”

端王走了,只留下顾晨之一个人看着前方摇曳的门帘。

“簌簌簌……”

门帘晃动的声音与外面的风拂枝叶声交错在一起。

顾晨之放在体侧的拳头握了放,放了又握,胸口又觉得憋闷起来,头一阵阵的抽痛。

父王一向愿意听他的,没想到他们父子在这件事上会有这么大的分歧。

虽然对自己来说,让顾泽之和豫王府的表姑娘联姻,并不是他表面上告诉父王的意思,但是,父王的拒绝还是会对他的计划产生很大的影响。

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顾晨之好一阵心潮翻涌,又坐了下去,眉心微微蹙起。

外面的天色变得更阴沉了,阴云层层叠叠地堆砌在天际,狂风大作。

“咳咳咳咳……”

顾晨之抓起一方帕子,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等他拿开帕子时,却见那月白的帕子上被鲜血染红了,触目惊心。

他死死地盯着那发红的帕子,瞳孔猛缩,满嘴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他觉得胸口压抑,浑身发凉,就像是泡在冬天彻骨的湖水中,冷得四肢微微发麻。

端王离开了顾晨之的外书房后,还在回想着方才顾晨之说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首朝顾晨之的书房望去,此刻那黑压压的乌云沉得似乎要掉下来了,笼罩在屋子上方,显得很是压抑。

端王叹了口气,又继续往前走去,觉得世子有点急功尽利了。

端王本想出王府去的,临时改了主意,转而朝着自己的书房去了,他打算给京城的顾泽之写封信。

泽之看着温和,却是个事事想拔尖的,年轻气盛,万一和他大哥一样想歪了,自己在千里之外的西疆可拦不下他,还是得去信提点一番才行。

当他来到他的外书房时,却发现书房里外静得出奇,院子里一个洒扫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显得空荡荡的。

直到他走到檐下,大丫鬟才匆匆地迎了上来,行礼道:“王爷。”

端王负手进了书房,又惦记起王妃来。

自从京城回洛安城的这几月来,他也意识到王妃在与不在的差别,以前王妃一向把王府料理得妥妥当当的,女主内,男主外,他只要管好外面的事就好,但是现在,这王府中的下人们明显松懈了,时常跑得不见人影,连府中的菜式也变得不合他的口味。

如今王府是由世子妃当家,他一个做公公的,总不好去质问世子妃厨房这种小事吧!

“笔墨伺候!”

端王的信当天就寄出了,在九月十八日到了顾泽之的手里,而在同一天,顾泽之已经收到了另一封从西疆来的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是顾泽之留在洛安城的亲信寄来的,信中提到世子顾晨之最近身子不佳,除了府医外,还请了外面的大夫回来诊脉,大夫都说世子是劳心劳神,疲劳所致。

世子病归病,却是没闲着,正在暗暗夺权,试图架空端王。

顾泽之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嘴角,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眸光清淡。

九和香可是“好东西”,他当然得礼尚往来!

秋风从窗口温柔地拂着他的发丝,一身青莲色直裰的他气质温雅,朗朗如清风,皎皎如明月。

“咔擦,咔擦……”

秦氿在一旁吃着清脆的甜枣,看着顾泽之,心道:俊是俊矣,谁又知道,光风霁月之下,那是满肚子的坏心眼。

瞧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又有人倒霉了。秦氿默默地心道。

顾泽之看完亲信的信随手往手边的方几上一放,似乎全然不在意是否会让秦氿看到。

守在一旁的贴身小厮自然也注意到了,心里对这位未来主母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