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吹,湖畔的那些柳枝来回拂动着……
秦氿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走去,想去捡自己的帕子,根本没注意到秦昕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假山旁望着她。
秦昕深深地凝视着秦氿的背影,自从秦氿回京后,自己就越来越不顺,先是在盛华阁当众被秦氿揭穿了身世,现在连云光道长也被拿下了……
再这么下去,自己会不会被秦氿夺走二皇子妃之位,然后再次走上前世的旧路,被驱逐出京,最后客死异乡?!
不,她再也不要过上前世那般的日子!
要是秦氿没出现就好了!
秦昕的眸子里阴鸷如渊,悄悄地朝秦氿走近,一步接着一步,下意识伸出了手。
前方,湖畔的秦氿正伸手去抓柳枝上的帕子,风一吹,柳枝摇曳不已,帕子距离她还差一只手的距离。
秦氿拎着裙裾,一脚踩上了旁边的一块假山石,手朝湖面方向又凑近了一些……
“小丫头!”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温润的男音,熟悉的嗓音中透着明显的笑意,吓了秦氿一跳。
她转过头,就见几步外,顾泽之朝她这边不疾不徐地走来,唇角含着一抹浅笑。
阳光柔柔地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与眉目,鸦羽似的黑发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微光,衬得他丰神俊朗,谦谦如玉。
“大哥。”秦氿对着他露出卖乖的笑,心道:怎么哪儿都有他啊!
她的右脚还踩在假山石上,左脚离地半尺,不上不下的。
“你在干什么?”顾泽之嘴角一勾,微微一笑。
秦氿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我看这里风景不错,所以过来登高望远,一览湖景……”
顾泽之挑了挑眉,明明也没说什么,眉目间就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感觉,似是在说,是吗?
对上他如点漆般的眸子,秦氿一下子就乖了,默默地从假山石上又跳了下去。
顾泽之上前了两步,左手在她腰侧虚扶了一下,恰好维持着不到半寸的距离,手掌没有碰触到她。
秦氿稳稳地安然落地,又脚踏实地了。
她抬手指了指挂在柳枝上的那方帕子,这一次,很诚实地说道:“我的帕子掉了。”
“我来吧。”顾泽之上前了两步,他手长脚长,随意地一抬手,就轻而易举取下了那方丁香色的帕子。
他攥着帕子的手指白皙修长,如玉竹般节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平滑有度,当他抬手时,袖口下滑了些许,露出他线条优美的小臂。
丁香色的帕子精致柔美,青年的手指沉稳有力。
两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微风阵阵拂来,送来一股淡淡的熏香味,若隐若现,那香味清幽淡雅,似兰香,又带着一种晨露般的清冽,萦绕在秦氿鼻尖。
秦氿差点就想问他这是什么香,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改了口:“多谢大哥。”
秦氿眨巴着杏眼,笑得很甜美,乖巧听话。
“你该回去了。”顾泽之把帕子递给了她,不动声色地往东南方的一座假山望了一眼,眸光微凉,唇角始终含着笑。
面对顾泽之,秦氿一向听话得不得了,忙不迭点头道:“大哥,那我先回寿宴了。”
话音未落,她提起裙裾,一溜烟地跑了,身手灵活极了。
当秦氿回到宴席上时,秦昕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就坐在苏氏的身旁,看着她的眼神中,恨意更浓了。
刚刚她差点得手了!
殿上,一曲罢,紧接着又是一溜的舞姬翩然进殿,一道道水袖飞舞,看得人眼花缭乱。
寿宴上越来越热闹,几个皇子、公主们还一起彩衣娱亲,令得柳太后笑不绝口,之前云光道长造成的那点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一个时辰后,柳太后的寿宴结束了,秦太夫人又让秦氿跟她们回去,结果,秦氿被卫皇后派来的一个小内侍叫走了她。
于是,秦家人只能怏怏地自己回侯府去了。
而到了第二天,云光道长的那点事就被爆了出来。
因为云光道长是柳太后亲自派人送去京兆府的,京兆尹审的时候就没留情,云光道长憋不住审讯,招了很多她这些年做的亏心事,其中就包括求子符的事。
京城上下一片哗然。
连秦太夫人也听说了,直接就傻了眼,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不会是弄错了吧?”
“太夫人,错不了。”崔嬷嬷也是一脸的复杂,“安定侯府也已经知道了,那小世孙就和玄清观里一个打杂的长工生得一模一样,都是宽额头,蒜头鼻,斗鸡眼……”
秦太夫人只觉得一头热流直冲头顶,一阵眩晕,崔嬷嬷眼明手快地给秦太夫人递了茶。
秦太夫人赶紧喝了一口茶,才略略地缓过来,道:“云光竟然真是个妖道!”
昨天秦氿说云光道长被柳太后拿下时,她还将信将疑呢,后来就问了秦昕,秦昕只说柳太后怀疑云光道长炼的丹是劣丹。
秦太夫人想着皇家人多疑,总觉得云光道长许是被冤枉的。
云光道长这些年在京中声名赫赫,她不仅给皇帝、太后炼丹,而且对面相八卦风水都看得极准,还有,她生子符更是极为灵验,京中的各府想寻她看看个风水八字都难,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徒有虚名的妖道!
“幸好我们家与云光道长来往不密。”秦太夫人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是啊,母亲。”侯夫人苏氏也跟着叹道,“安定侯府这下是惨了,世子夫人怕是没有活路了。”
苏氏心里唏嘘不已:安定侯世子满院子的姬妾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也就是世子夫人生的这一根独苗苗,满府都当宝贝养着,现在这事一出,不止是世子夫人没了活路,这小世孙怕是也难保性命了。
哎!
这云光道长真是害人不浅啊。
这事和忠义侯府没多大关系,秦太夫人听过后,也就是唏嘘了两声。
倒是苏氏心念一动,急忙道:“母亲,那氿姐儿她……咏絮会那日,氿姐儿在盛华阁就口口声声质疑云光是妖道,也是为着这事氿姐儿才会赌气进宫找皇后娘娘。”
“现在云光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等于是应验了氿姐儿的话。若咱们还不把人接回侯府来,岂不是会让太后娘娘觉得我们信云光,不信氿姐儿?”
秦太夫人心头一跳,脸色难看了一分。
是啊,确实是这个理!
难怪昨日皇后问自己知错了没……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秦太夫人一不小心就想多了。
“明天。”秦太夫人急了,“明天我亲自进宫去接氿姐儿!”
这一晚,秦太夫人辗转反侧,几乎是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她就递了牌子进宫去了。
这一回,一见到卫皇后,秦太夫人立刻老老实实地认了错:“皇后娘娘,臣妇知错了。”
卫皇后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茶沫,闻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你错哪儿了?”
秦太夫人忙道:“臣妇不该冤枉了氿姐儿。”
哎,谁又能想到云光真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妖道呢!
“臣妇不该说要把氿姐儿送去庄子上,也不该说氿姐儿自私自利,更不该逼着她跪下认错。”
“当日氿姐儿并没有做错,云光那妖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氿姐儿是‘天煞孤星’,氿姐儿自然是不能认的。”
秦太夫人一脸憔悴,昨天晚上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了不少,若是当时她听了秦氿的辩解,是不是就不会让秦氿伤心出走?
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听呢……
那一瞬间,秦太夫人的脑海里划过了秦昕的身影,但立刻,她又摇了摇头,秦昕也并不是想告秦氿的状,自己也不应该怪她。
想归想,秦太夫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娘娘,”见卫皇后久久没有说话,秦太夫人抬起头来,又道,“就让臣妇把孩子接回来吧。臣妇日后定不会再不分青红皂白了。”
秦太夫人把姿态放得很低,只想尽快把秦氿带回去。
这时,一个中年内侍进来了,卫皇后的贴身宫女幼白出去说了两句话后,回来在卫皇后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卫皇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等到幼白禀完了,秦太夫人这才察言观色地继续道:“娘娘,敝府已经定了五日后开祠堂,也该早些把氿姐儿写上族谱了。”
卫皇后放下了茶盅道:“小氿正在太后那里,太夫人先在本宫这儿坐坐。”
见卫皇后终于松了口,秦太夫人赶忙应是,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了没多久,秦氿就回了凤鸾宫。
秦氿穿着一件胭脂红的衣裙,脖子上戴着一个华丽的金项圈,项圈上以番莲纹与云纹组成繁复精致的纹路,上面嵌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一下子吸引了秦太夫人的目光。
那鲜艳如火的红宝石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映得秦氿漂亮的杏眸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秦氿行过礼后,卫皇后含笑道:“小氿,这金项圈是太后早年最喜欢的,本宫瞧你戴着正合适。”
秦太夫人怔了怔。这金项圈是柳太后赏的?
她不由又想起了昨日宫宴时柳太后赏给秦氿的那匣子首饰。
卫皇后看了一眼旁边的秦太夫人,这才继续说道:“你祖母知道冤枉了你,也知错了,小氿,你就随她一起回去吧。”
秦氿乖巧地应了。
秦太夫人本来还提着半颗心,生怕秦氿赌气不肯跟她回去,此刻心才算彻底放下了。
卫皇后吩咐宫女去替秦氿收拾东西,又牵着她的手往寝宫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小氿,本宫那里有一套红宝石头面,与这金项圈配得很,你随本宫去试试。”
卫皇后把秦氿带到了自己的寝宫,让她坐在梳妆台前,亲自给她戴起华盛、耳珰与镯子,并说道:“本来,本宫还想多留你些日子,先晾晾你祖母,但是刚刚皇上让人来递话说,北燕的耶律栾提出要你作为和亲对象。”
什么?!秦氿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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