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上述,夫人对于首领是百依百顺的。
仅仅只有一次。中岛敦目睹了夫人和首领的一场争执。
...如果那能算是争执的话。
此时他已经去除了先入为主的看法,明白了夫人并不脆弱,甚至可能比绝大多数的异能者都更强大。
知道这一个事实之后再去看,很多事情都理所应当了。
比如首领有时会以简短的方式对夫人下达一个命令。那大多是对某个势力的毁灭行为,难度极高。放在平常,整个港黑要为此忙碌好几个月。抬出去的尸体依次摆开,能填满整个港黑一层大楼。
中岛敦此前一直都以为这是某种通知,类似于其他的丈夫会对妻子报告自己的工作情况一样。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子的。
首领传递给夫人的命令绝对不会传递给另一个人,好像是确信单凭夫人一个人,连港黑的大楼都不出,就能解决这件事一样。而夫人也真的每一次都很好的解决了。
他发布命令后最多不会超过一天,就能够完美的达成。高效率的程度已经不像是一个人类能够做出的了,更像是首领向神明祈祷,而后者欣然听从。
但只有那一天,在发布一件有关于武装侦探社的毁灭命令时,夫人第1次有了自己的意志。
她摇了摇了头,说了声“...不要。”
她摇头的力道真的很轻,如果不仔细看就完全发现不了。她的声音也不比呼吸声要大多少,随时都会融化在中央空调流动的空气中。
可是首领依旧听到了。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当时是夜晚,首领刚刚从外面回来,外套上带着冰冷的硝烟和血的气息,夫人在床上坐着,她的眼睛闪闪躲躲的,但依旧和首领对视。
他和她的视线持续接触了几秒,首领走上前,一只腿跪在床上,掐住了夫人的脖子。
中岛敦就在旁边的地板上坐着。
这在普通的社会中被界定为家庭暴力,但是首领的表情并不狰狞,很平静,甚至有些无聊,就像是在举行一项公事公办的任务一样。
他的手在夫人纤细的脖颈上一点点收紧,像机器一样精准,挤压出她肺部残存的空气。夫人并没有试图反抗,就这么坐着,她的脸颊一点点胀红,眼睛里有泪水流出。
到了最后,已经接近危险时间,生存的本能使她的脚开始踢蹬着,却只提到了空气,她的手无力的挠着自己脖颈上的手掌。
这并非是由于自己的一直,纯粹是生存本能驱使着她,这也使得她竭尽全力。
但如果到了此时才反抗的话,也没有什么力气可言了。
“......”
中岛敦看着。
夫人的手垂下来,指尖松开,不动弹了。
首领放开自己的手。
夫人向前倒去。
她的脸无力的靠在首领的肩膀上,隔着她垂落下来的头发,中岛敦看到了夫人双眼正不断地淌着泪,眼睛是黑色的,很漂亮,像是死去了一样毫无波澜。
有一个瞬间,中岛敦真的觉得她已经死了。
但她没有。
她在首领的肩头靠着,轻轻的呼吸,每次呼吸都会因为扯到气管上的伤口而疼痛。
逐渐恢复了一点气力,她撑着首领的身体,静静的坐直了。
在这段时间里,她脖子上面的握痕已经褪去了原先血液流通不畅的那种危险的白色,变成了红色。
鲜红,并且逐渐肿胀,触目惊心。
她抬起脸,茫然的看着他。
首领正对着她的眼睛,平静的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命令。
夫人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那天的事情就此结尾。
之后的事情中岛敦记不很清楚,只记得那之后首领似乎抚摸了夫人的头发,叫了她一声好孩子。
“好孩子。结爱。”
结爱。简短的发音。不知为何,一直到了夫人已经离开的现在,中岛敦还记得这个发音。
结爱。
这是夫人的名字吗?中岛敦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也许他和镜花一样,也有一个写着逃出去之后想要做的事情的本子,也在上面写了,想要和夫人...和结爱一起在公园的喷水池那里吹泡泡吧。
中岛敦想,下属帮他拉开车门,他走出来,前往暗处,执行今天的杀戮任务。
#
在结爱消失无踪的第3分钟,东尼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又狠狠地挥动了自己的剑,劈砍很多次空气,认为结爱只是短暂潜伏起来等着偷袭,并且试图用劈砍的方式找出用魔法隐身的结爱。
但既然挚友雷达没有反应,那么他的劈砍纵使撕裂了整个大地,再来几下能让日本岛陆沉,在这里也只能挥一个空。
结爱是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而且显然并不是被世界给赶了出去。
如果毕竟施展酒神的权能让结爱力量失控的人是他,如果世界把她赶出去,自然也会连着他一起,那时他和结爱自然也就可以在外太空里开开心心的厮杀了。
但是现在,结爱被另一个人叫走了。
“...是那个叫令咒的?”
令咒拥有对英灵的绝对掌控权,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把英灵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东尼被召唤过来时就被传输了这些知识,现在是终于想起来了。
但因为他被召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召唤者,也就是沃邦侯爵给杀掉,所以说令咒对他并没有用。
“原来是这样子啊。”现在想了起来,东尼并不生气,而是敬佩的说,“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早知道,我是不是那时候把他的令咒给留下来比较好呢?结爱有好好的抓住自己身边的每一份力量,我却只是简单的挥剑...嗯,我是应该更认真一点。”
他反省着自己。暗自下定决心:下一次见到结爱的时候,一定要对她施展连神明都可以瞬间弑杀的剑技作为赔礼才行。
此时东尼已经离开了战场,走在街道上,准备愉快的找点什么东西吃,然后随便在路边的某个长椅上睡一觉,等着结爱找自己——他是知道的,虽然一直都对自己假装抗拒,但那只不过是小孩子的不好意思而已,挚友是自己的同族,她绝对也是渴望着和他厮杀的。
“哎,她就是这种害羞的样子特别可爱...但如果坦率一点不是更好吗?”
东尼想着,自然地幻想了和他追求她一样,在努力寻求着自己的结爱,和她认真的注视着他的双眼,对他说“好了,吾友!我们现在就来打一架。”的样子。
“......嗯。”
不知为何,路人发现那个奇怪的金发俊美青年突然僵在了原地,并且脸红的像发烧。
“那边的。你似乎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此时一个声音响起。
东尼被从妄想中打断,朝着声音的发出点望过去。发现是一个青年。青年的面容见于可爱和俊朗之间,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精致,人造物一样的精致。
他带着电影里面侦探会戴的那种贝雷帽,和有着棕色格子的披风,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正站在不远处直直的看着东尼。
“是在想一些愉快的事情。”东尼说。
侦探简单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是圣杯战争的参加者吧。不,是英灵。”
他一语就道破了东尼身上最重要的情报。
按照东尼在被召唤时被灌输的情报,圣杯战争是隐秘进行的仪式,只在少数魔道人士之间流传。正常人一无所知,就算是公开说‘这个城市在举行圣杯战争!’,也只会被认为是看多了的中二病产物。
而这个侦探却知道圣杯战争,不仅如此,他还一眼就看出了东尼是一名英灵,要知道东尼现在身上可没有带着任何足够标识自己身份的物品啊。
东尼有点奇怪,侦探接着说下去“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毫不收敛的杀气,破破烂烂的带血的衣服。还有破口处露出来的毫无损伤的身体。哇,你们英灵的自愈能力强过头了吧?”
“我想应该不是英灵的自愈能力。”东尼挠挠头发,“作为弑神者,我一直都这样子来着,其他英灵好像不行。”
“这样。”侦探点了点头,“然后现在,你的御主已经死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
“嗯,是啊。”东尼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只要是一个脑子正常的御主,都不会让你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暴露性太高了,你知道一路走过来有多少个人在看你吗?”
“最多三分钟,你就会被热心人士报警抓进警局,然后被调查护照哦?”
侦探的口气让东尼有点新鲜,他直接的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而且其中并没有冒犯的意味。更奇妙的是他在这个青年身上感觉到了一点相似的气息——和自己的挚友相似的气息,这让他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
“更重要的是。”侦探继续开口,“我。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大人。就是知道了这一切,才会在这里等你的。”
这就证明了这不是一场巧遇,而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遇见了。
但是东尼作为弑神者,早就习惯了被各方擅自盯上自己的力量,而且能够预知自己的行走路线,也算是才能的证明。
“嗯,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想让你和我缔结契约。”侦探说。
“你之前做了不得了的事情吧?那边的动静就算在几公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有世界意识这种东西,你肯定已经被打了重点厌恶标记。”
事实上的确如此。当时结爱说的世界驱赶她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后,而作为驱使结爱做出那种危险行为的始作俑者,明明现在东尼什么都没做,却已经感觉自己身上有一个很危险的倒计时。
最多300秒,自己就会被赶出这个世界。
“所以和我缔结契约。”侦探说。
“虽然我没有魔力,但是你应该也不用靠着我的魔力来活动,你自己就有足够的储备,你只是需要一个锚点让自己停留在这个世界而已。”
“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走,我有非得遇见的人。我需要你。”东尼说。
“但我好歹是个王,吃了别人的东西,也会给别人相应的报酬,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当然有啊。”侦探毫不客气的说。
他能够这么坦然,倒是让东尼有些新鲜,以前那些向自己进言的人无不要说很长很长的套话,最后才遮遮掩掩的把他们的意图向他说出来。还都是一些打倒某处的神兽这种小事。无聊死了。
“我要你去救一个人。”侦探说,他绿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和他孩子气的举止不同,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坚定的意志。
“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关心别人的那种人呢。”
“我的座右铭是‘只要我好,一切都好。’”侦探承认了。
“但是。”他说。
“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个不幸的人,也不是每一个人我都必须得去拯救,但是。”
“唯独那个人。我没有办法放着她不管。”
侦探看着他,大大方方的说。
“我就是为了拯救她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又比昨天多了两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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