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圣杯战争(3)

而同样作为敌人目标的夫人,暗杀她的人虽然少了一些,但绝对不是零。中岛敦可以处理其中的绝大多数,但也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更何况他一天中总有一段时间是不在夫人身边的。

在那段时间里,夫人的身边没有任何的武装力量护卫,陪伴她的只有女仆。女仆们都接受过最简单的体术训练,但是如果要应付训练有素的敌人的话,又太过无力了。

多么薄弱的防备,多么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

中岛敦在护卫的半个月里,遇见过一起针对夫人的刺杀案件。

夫人的身旁总是簇拥着各种各样的女仆,她们总是能够很好的帮她打理长发,声音柔和的念一本书,或者为她准备下午茶。

那是只属于女孩子的世界,每当这种时候,中岛敦站在那里,总觉得自己身上散发的硝烟味太浓,自己的手对比起夫人的肌肤来说太过于粗糙了。

他无从插足,于是只好在一边站着,充当一个合格的保镖,或多或少有点尴尬。

随侍在夫人身边,那些女仆都经历了严格的背景审查,可总有漏网之鱼——就算是就算是首领,有时也会遇见一个被认为是绝对忠诚的部下的面对面刺杀呢。

那一天就是这种情况。

一个有异心的女仆在夜晚放牛奶的机会下袭击了夫人。

这是中岛敦之后从他人口中得到的情报。

而经历无穷无尽的审查时,他能够说出的情况只有一项,即那天早上,他按照往常的时间打开门,看见夫人跪坐在地上,神情茫然,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在她身旁,女仆倒在地上,原本要用来刺杀夫人的小刀插在自己的脖颈上,血液留了一地,在某处和被打翻的牛奶混在一起,已经半干涸了。

女仆的眼睛睁得极大,表情狰狞,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事物,有一个瞬间,中岛敦以为她并非死于插在自己喉管上的那把小刀,而是死于恐惧。

此前,中岛敦未曾有一秒钟想过夫人竟然不是需要保护的公主,她看起来真的很脆弱,好像花园里那些会因为周边环境的酸碱度变动了0.1,就在一夜之内全部死光的娇贵花朵。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扶着门站在那里,和跪坐在地上的夫人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时,从中岛敦身后经过的中原中也——按理来说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路过这里的——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中岛敦的身体,中途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朝夫人走了过去。

中原中也在夫人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捧起她的双手查看着,手上的血是女仆的,夫人并没有受伤。

他问了一句“没事吧?”

那可以说是中岛敦听见中原干部声音最温柔的,也是他第1次听见有人这么温柔出声的一次。

而夫人一如既往,对于别人的话语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眼睛甚至都没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有这么一个人。

中原中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夫人的情况,确认没有异样之后,就站起来往门外走去——他有着自己的任务,而且显然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了。

这件事当然向上报告了。

之后作为这一场刺杀的见证人和夫人的护卫,中岛敦接受了几乎是永无止境的调查,有时候凌晨三点被叫起来,关到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进行拷问,确保他对于此次的刺杀没有任何的参与。

作为首领夫人,她理应有着这样的待遇。但起码在报告的那一次,他站在首领办公室里,恭恭敬敬的低着头把,这件事报告给首领。太宰治坐在办公桌后处理着文件,头都没抬,落地窗的阳光照亮了他的一半面容,另一只眼睛则隐藏在黑暗中。

“无须在意。”在一张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太宰治简短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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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来看,很难界定夫人与首领之间的关系。

太宰治大多数时候是并不是被作为人类来看待的,而是作为某种意志施加在某项事物上,这种施加的结果往都是毁灭。

毁灭,毁灭某个地区,毁灭某个反对派,毁灭某个人物,毁灭某种思想。总是这个样子的。

首领的计划从来没有任何的错漏,一开始大家敬佩这一点,后来畏惧,再后来觉得理所应当——神明的每一句话都是理所当然的,你会因为神明的某一个旨意成真了而感到奇怪吗?

这样的太宰治有一个夫人,已经是知道太宰治这个存在的人最讶异的事情了。

他和她的关系看起来相敬如冰,两个人甚至不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有点像上流社会经常见到的貌合神离的联姻夫妻。但是夫人和首领绝非商业联姻。

夫人没有任何能够引以为傲的家世,她的过去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迷,她没有家人朋友或者同伴,只有一个丈夫。

甚至直到现在,港口黑手党中的绝大多数成员都不知道夫人的名字,提到她的时候也只是以夫人这个代号称呼。

而夫人这个称呼本身就象征着一种暧昧,夫妻关系,一种肌肤之亲。

夫人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就像世界上会有太阳,而太阳出来的时候,所有事物都会被照亮一样。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她的魅力,如果她站在街头想要拦住一辆全速行驶的法拉利,那辆法拉利就会为她停下来。

她有时会在某些下级成员带点酒味的暗示里出现,“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公主或者小王子了。”但中岛敦却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这与他的年龄无关,他对□□绝非一无所知。在黑手党里面摸爬滚打,时常命悬一线,大家都学会了适度的放纵自己。虽然说他不曾做过这种行为,但也看多了垃圾车里推出去的一袋又一袋被用过的保险套和避孕药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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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总觉得,夫人和首领是无关肉、欲的。

有一天他进入房间时是夜晚,当时夫人刚刚沐浴出来,女仆为她穿上衣服,她很瘦,肌肤白得像雪,中岛敦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视线已经停留在她身上两秒钟了。

这两秒钟里,没有人试图加速遮挡起夫人的身躯,没有人尖叫,没有人让他滚出去。

无论是夫人还是女仆的神情都非常的坦然,好像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回避的事情。

正是这种坦然才让中岛敦觉得奇怪。夫人的表现像是完全不知肉、欲的孩子。

她有在浴缸里看见水面上的倒影,而尖叫着用刀刺向水面下的身体的前科。在那之后夫人的沐浴全程由女仆侍奉。

稍微有点现代的羞耻之心的人,哪怕是皇室的贵族,都不会让别人这么轻易的看光自己的身体,可夫人早上醒来时□□,会张开手臂让女仆帮她穿上衣服。

她对于在他人面前裸、露身体非常习惯,但中岛敦总有一种直觉——如果把手伸进她穿着的衣服里面,夫人前面几秒会茫然,再往里伸一点,她就会尖叫着向后爬去,像一个受到伤害的孩子。

这半个月里他不曾在夫人身上发现任何一个没藏好的吻痕。夫人和首领有时会见面,但从来不接吻。他和她的对话中,首领总是用命令的形式开口,而夫人也只是默默的听从。

比起夫妻,他和她的关系更像是上下级,甚至比上下级都要更加高效率——首领拥有夫人的完全掌控权。

之前说过夫人抗拒和别人对视,因为会在别人的眼睛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但她的确是同时被无数双‘眼睛’观看着的。

这些‘眼睛’倒不是指港口黑手党里的其他成员,他们大多把夫人当成某种高贵之物,就算遇见了也会礼貌的避开视线。

而是指至少21个针孔摄像头。

自从那次刺杀后,夫人房间里隐秘放置了无数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

那天一步入房间中岛敦就发现了,但有权利下令给夫人房间安上这些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首领。于是他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表示,佯装不知的在熟悉的地方坐了下来。

而夫人那天则明显的烦躁不安,她当然没发现那些东西,但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她没说话,坐在床上,做着很多平时不做的小动作。像一个突然转到了新学校的孩子。

中岛敦看了她许久,床单被夫人的手指揉皱了。

在床单破掉之前,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带着她找到了第一个针孔摄像头。

摄像头就在书架的后面,藏的很好,但是在中岛敦眼中和就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没有任何区别。

他把它拆下来,放在夫人的手心。

夫人静静地看着,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之后,在夫人的命令下,他又把其他的全部都给找了出来。

那么多的监控设备,夫人两只手合在一起都抓不完。

最后一个窃听器摆上去,她看着那些东西,无声尖叫了一声。

然后夫人没有穿鞋,穿着睡裙就跑了出去。

她一直跑到首领办公室的门口,一下子就推开门,当时下属正在汇报着情报,夫人看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她攥着那些针孔摄像头直直朝首领走去,表情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不安。

她不是过来质问的,更像是来寻求庇护的。

她看到办公桌前,看着首领那双黑色的眼睛,夫人原本激烈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甚至变得有些虚弱。

她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艰难出口的声音一顿一顿的,简直像是外国人在做发音练习。

“...有人”她不安的说,“在看...我。”

身后的几个部下都察觉到了,夫人指尖露出的是监控摄像头,但都闭口不言。

首领的表情毫无动摇。他直直的对着夫人的眼睛,从视线中传递的意志让夫人更加不安了起来。

中岛敦从身后看到夫人的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下,像是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快要倒在地上。

“那又怎么了?”首领问。

如果不提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身份的话,他的话语可真是混蛋到了极致。

在自己妻子的房间里放满了监控设备,在被抓到现行前来质问的时候,却问一句‘那又怎么了?’,放在网络上应该能挤进年度渣男集锦Top10。

但夫人的表情却逐渐的安定下来,有一个瞬间像是机器一样面无表情,而后又恢复平日的茫然。

她走到首领身边,跪下来,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膝盖上。

“......”

汇报的部下对视了一眼,为撞见夫妻间的亲昵行为感到尴尬。

夫人靠在首领的膝盖上,深呼吸了几口气,好像单单从鼻腔无法汲取到足够的氧气,中岛敦看见她微微张开嘴来呼吸。

然后她把头抬起来,正对着首领的眼睛,用力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她轻轻的说,“在看我。但是。我...看不见自己。”

“那...就可以了。”

首领微微笑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天夫人在首领旁边的地板上坐了一天。

期间一个又一个的部下进来报告,她躺在他膝头,面孔正对着他们,眼睛则是一片空虚,显然并没有意识到部下的存在。而部下则每一个人都紧张的要命。

那天之后,首领和夫人感情甚笃的消息在黑手党中流传开来,中岛敦也不止一次被八卦的询问相关情况。人人都确定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小的继承者诞生。但他总觉得是不一样的。

有哪里不一样。

夫人和首领之间的关系,和普通的夫妻绝对有哪里不一样。

“您一向讨厌和他人进行视线接触。”有一天,鬼使神差的,两人独处,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独独能够和首领对视呢?”

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后悔了,这太冒犯了。

但幸好夫人一般不会在意别人的话语。中岛敦想,继续看着报告,试图在沉默中自己也忘掉这个问题。

可是唯独那一次,夫人有了回应。

她把视线移到了他身上,她的眼睛紧盯着中岛敦的胸口,没有和他对视。

“...因为。”夫人慢吞吞的说。“那个人的眼睛...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中岛敦哑然失声。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见自己。”

“这让我很...安心。”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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