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鹤在旁边问她:“怎么了?”
雁归秋回过神,松开手,叫她把灯挂上去,一边摇了摇头,只说:“挺好看的。”
江雪鹤也抬头看了一阵,点了点头,说:“确实。”
看照片的时候就觉得很特别,但置身其中之后,大约是新鲜感少了一些,好看是好看,可也没到叫人如痴如醉的地步。
不过来都来了,不带点特产也可惜。
挂完灯,江雪鹤跟雁归秋回去又买了两盏小灯,这回没写字,就当是个纪念品,准备直接拎回家。
江雪鹤问雁归秋:“你妹妹要吗?”
雁归秋说:“她这么大人了,应该不喜欢这个了吧。”
江雪鹤笑:“我看你好像就很喜欢的样子。”
雁归秋:“……”
话说着,选图案的时候她还是选了一盏带河岸小船的,标准水墨画的风格。
江雪鹤挑了一个带枫叶的。
两人提着灯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街上两边都已经亮起了灯。
店铺的高矮不一,屋檐也高低错落,还有两三层小楼的,也在高处挂起灯,仰头看像是要飞到天上去。
江雪鹤在旁边看雁归秋仰着头,都担心她会扭到自己的脖子。
“当心路。”江雪鹤拉了雁归秋一把,绕过前面一个小坑。
“我想到以前小时候放的孔明灯。”雁归秋回过神,也没放开江雪鹤的手,就用提着小灯的手大致比划了一下,“外面是纸糊的,在上面写字,一般用来许愿,可以全部写满,也有的只写名字,最后在下面点火,就会慢慢飞上去。”
那是前世的小时候。
雁归秋看着那些灯,确实有些恍惚,那些记忆太过久远,她原以为那些东西早就深深埋入谷底,不会有再见天日的时候。
但她还是想起来了。
那会儿她与母亲住在庄园别院,类似半软禁的状态,但她全无所觉,只觉得漫山遍野地跑起来自在又畅快。
附近小学里新年活动有放孔明灯的选项,夜间好几道亮光从操场飞上天空,一点点缩小,看起来壮观又浪漫。<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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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看老师的做法回来,也缠着母亲说想要放灯,母亲便放下手里的事,翻出了一叠纸铺在地上,跟她一起试着做灯。
当时弟弟还没多大,两三岁的年纪,就在那里出生,刚刚能走路,就咧着一张嘴在后面捣乱。
她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没一会儿就被弟弟一脚踩翻墨水,她恼怒地扭头,一看弟弟脸上一团黑,也忍不住笑,没一会儿就跑到一边跟弟弟闹作一团。
最后只有母亲认认真真地做着孔明灯,纸上写了几行漂亮的楷体,还是小孩儿的她也能看得懂。
其中一行叫“愿明欢喜乐无忧”。
还有一行叫“愿明宴一生无虞”。
那时候雁归秋还叫“明欢”。
那时候母亲还亲昵地叫她“欢欢”,而不是后来生疏的“明欢”,最后变成冷硬的“明总”。
天色暗下去,母亲带着他们到院子里,明明怕火,却还是叫孩子们站到一边,她一手拿着灯,一手微微颤抖着点上火。
一共三盏灯,都很成功,火慢慢烧起来,便鼓动地纸壁慢慢升上天空。
灯上那两行字始终正对着明欢姐弟。
一仰头就能看见。
最后火舌吞噬了纸壁,也只是叫那两行字做了一个缓慢地退场。
那会儿他们觉得烧了是喜事,寓意着愿望叫上天知道了。
后来再回头想,未必不是早有不详的征兆。
可那个时候,谁能知道相扶持着走出来的亲情也经不住利益的考验?
同甘共苦。
偏偏他们只能做到后半部分。
直到今生回想起那些记忆,雁归秋还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她也同样索求过多,才将过去那些珍贵的东西一点点消磨干净了?
两不相让,只能是悲剧收场。
与其那样,不如她先退一步。
但心底又隐隐有些声音在说,最早的那些东西也不是她让出来的。
也曾有人无私地爱她。
也曾有人告诉她,撒娇哭泣都是她理所当然的权力。
只是后来才没有了。
就像曾经那些随处可见的灯一样,消失在了漫漫长夜里。
江雪鹤捏了捏雁归秋的手心,感觉到一片冰凉。
她干脆将整个手掌都贴上去,体温慢慢渡过去。
雁归秋回过神,才想起来笑,说起小时候在学校里放灯的后续:“后来有一个落到楼顶上,把别人晒在上面的床单给烧着了,还险些酿成了火灾,后来就不准人再放灯了。”
江雪鹤应和了一句:“安全第一。”
“是。”雁归秋说,“不过有时候还是觉得挺庆幸的,至少曾经看到过。”
江雪鹤说:“放河灯也是一样的。”
雁归秋跟她闲话:“不过河灯放多了应该也不太环保。”
江雪鹤猜测道:“应该是在下游统一拦了回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