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人形怪物是一回事,她毕竟是个还算善良的女孩子,会说话会动有智能的同龄男生(五条悟),就算知道他只是ai,估计也是稀有度很高的那一种,如果杀掉之后系统不再刷新出来,那就有点像杀人了。
“我是和平主义者。”五条悟听见身上那个逆光的女孩子嘟囔着这么一句话,同时和她的话语完全不同的,她的枪口抵着他,嘴角挂着孩童玩闹一样的微笑——
在所有人的惊呼阻止声中,完全无视一切敌意,微笑着扣动了扳机。
奖励开始结算。
绪方梨枝暂时没有去管奖励了什么装备什么属性值,她的眼神非常愉快的注视着虚空。那里显示着刚刚她‘自定义’diy出来的cg。
之前嚣张的白毛男被她打得破破烂烂的,他下方更加残破像是被陨石洗过一次的训练场也间接显示了绪方梨枝大人的伟大。
而且她拿枪居高临下看人的样子,帅的简直像个女特工呢。
“……”
“我没死…?”
夏油杰已经跑到他们身边了并且他的咒灵已经犹如黑雾一样包裹了上方三分之二的空间,但是现在也不无惊疑的停住。
绪方梨枝扣动扳机已经有好几秒了,虽然对这女孩从人品到心理健康都有种种质疑,但是唯独对她‘孕育’出的孩子的‘品质’这里不会有人怀疑。她如果想要发射那子弹就一定会发射,不可能在这里突然卡壳。
并且从她依然没有褪去的微笑来看,绪方梨枝也不像是突然遭遇十万分之一的大意外(咦?作为反派大魔王为什么紧要关头突然失手?)而气急败坏的样子。
子弹没有发射,时间依旧一分一秒的过去,夏油杰尽可能收敛了敌意,毕竟不管之前怎么想现在既然事态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别太刺激她(炸弹)。他收起了咒灵,放慢了速度超这边靠近过来。
硝子倒是完全没有这些顾虑的快步错过他上前,倒不是说她就相信绪方梨枝真的会放过五条悟,只是硝子觉得她是个逻辑自成一体的疯子,别人的话语对她影响不大——如果她要开枪,那么哪怕是现在也可以开的。
她现在加快速度到达五条悟身边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需要治疗,他新得到的能力只是把伤口压制而不是治愈,只要稍微疏忽就会让所有积攒的伤势一口气大爆炸。硝子是觉得绪方梨枝要杀就杀,但是如果她现在不发疯,那硝子作为医生就要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快步行走,阴影已经隔着两米多投射到五条悟和绪方梨枝身上了,绪方梨枝才仿佛是自己的游兴被打断一样,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她的手上还拿着枪,枪口朝他抵了抵,念了一声‘砰’。
然后就爽快的在硝子他们真的到达之前翻身下来了。
她的体重真的好轻,就算是在他肚子上借力站起来的时候,按理来说已经虚弱到极限的五条悟也没觉得痛。
绪方梨枝背对着他站在地上,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五条悟看不到但是有在想象她现在脸上的表情,但发现自己搞不懂这个女孩子,所以只是想到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她浅蓝色的虹膜像是水池一样被阳光照亮,颜色变得更透明的样子。
绪方梨枝的手仍然握着移动点滴架,但是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认为她只是一个空有攻击力实际上不堪一次的废物了,虽然仍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五条悟又发现夏油杰他们在她的注视下脚步停了停。
绪方梨枝应该也看到了这一点,不知道她是把这个当成自己用胜利得来的奖品(别人的害怕与尊敬)呢,还是觉得反正都是npc他们喜欢与讨厌都无所谓。
她唔了一声,摇晃了一下手臂(这个举动是不是有点示威啊?),药水袋上面牵连的针管在空气中摇晃一瞬,然后她用点滴架当成拐杖,慢慢走远了。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一直到绪方梨枝的身影消失在残垣断壁之外,夏油杰才把头转过来。
家入硝子正跪在五条悟的身侧,假装一点都不在意的低头检查他的伤口,夏油杰呼一声,其实就算是之前绪方梨枝往外面走也没有召唤出怪物的时候,她经过他旁边他全身的肌肉也是绷紧的,但现在他终于放下心来。
硝子的反转术式一直都很好用,不过现在派上用场的是她本身作为医生的知识,她把五条悟的手臂抬起来,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确定骨裂了。就小心的放下来去检查其他地方。一百多秒后对他宣布这里没法治疗,他得在医务室躺上三天了。
之前大家都觉得要进医院的是绪方梨枝呢。
五条悟想,但是什么都没说,银白色的头发静静的垂在他的眼前,这家伙看起来竟然有一点温顺的意思。
家入硝子不无惊疑的抬眼打量他,心想这家伙是不是被秒杀两次然后心态完全崩了。
其实五条悟只是想刚刚绪方梨枝坐他身上扣动扳机却没真的开出的枪,她说那声‘砰’的时候真的有点…可爱?就是声音也很虚弱,说话的时候身体的震动也会隔着衣服传到他的身上。而且枪口抵着他喉结用力的时候痒死了。
五条悟其实一直没法把绪方梨枝看成怪物,他只是觉得她很弱小,刚刚那个瞬间明明被打趴下的是他,甚至他如果没有胜利者(绪方梨枝)的怜悯与施舍hp早死了,可是那时候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她是个瘦弱的女孩子——有种奄奄一息小动物的可爱。
夏油杰在这个走过来。五条悟依旧低着头,掀起眼皮看他,以为这家伙要说一句‘被打成这样,真长面子哈’或者‘你自己招的’,但是朋友脸上只是带着不作伪的笑容,靠近对他说“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
“嗯…”
就在这个时候,甚至连硝子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稍微用术式舒缓他的病痛,表达对这一点的同意。五条悟却半点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垂着头坐在原地,任由硝子在他手臂的骨折处捣鼓,她一向是懒得用麻醉药的,每一次都痛的要命。
在这种疼痛下,在阳光的照耀中,在朋友同学们关怀的注视下,他不无茫然的开口了。
“我刚刚…刚刚杀掉了她一次。”
他把绪方梨枝点滴架打掉的时候她肯定真的死了,那个瞬间咒力都停止流动了,别人可能不清楚,五条悟的六眼全部全部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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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肯定也很痛吧。
教学楼和训练场都被毁了。就算没毁眼下这种情况肯定也不能上课。
五条悟已经去了医务室。硝子回去查找资料还是背医学知识点了反正不和他们一起玩。五条悟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几个人都有所震动,不过谁都没表示什么。
夏油杰一个人站在原地,在依旧炽热的阳光下面想了想,然后去了夜蛾正道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在教学楼里面,这地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行政机构。
往常有咒术界高层或者普通人的大人物过来的时候,也一向是在这里招待他们的。这栋楼很高,看起来比教学楼还要新一些,但是即便是在白天也总是照不到阳光,在下面的时候就感觉到很阴暗,中央空调系统又一直把温度压的很低,夏油杰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他到了办公室外面,敲了敲门,然后站在原地等着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夜蛾正道的声音一直低沉而沉稳,让人联想起几十年放在同一个地方的大型岩石,这种声音就算隔着厚厚的门板也没有丧失其特性,夏油杰听见了,就推门进去,门没有锁。
办公室内比走廊还要暖和一些,他没有把空调开的很低。夏油杰习惯性的环视室内,办公室里没有多少装饰,倒是在白板上面贴了一大堆的照片和报告图表,大概都是咒术任务相关的。
这些贴纸的数量非常惊人,即便每个星期都会进行清理,也仍旧很少有单独一张贴在上面的,大多是相互叠成厚厚一沓再用一根钉子穿在墙上,并且不仅限于白板所在的位置,从门口看过去,一整面墙上都贴着这些资料。俨然从中心开始朝墙体蔓延的花纹图案。
以前夏油杰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所以他倒是没有对这种布置发表什么意见,唯一让他愣住的是那些贴纸的内容。
和往常一样,事件报告上面会贴着现场的照片,大多都是晚上带着血,或者大白天拉起了封锁线用白色胶带标志出死者倒下位置的让人不安的照片。
但是最近的照片大多见不到死者,更多的是一个夜色笼罩的破败居民区。说‘破败’一部分是它给人留下的印象。
另一部分则完全是说实话——同样一栋居民楼。在一些照片里只是很旧很脏而已,在另一些照片中则像是被一只巨手抓起来揉搓过一样变得破破烂烂的。中间的墙体完全消失不见,可以看见中层露出来的客厅和墙壁破损处的钢筋水泥。
除却居民楼本身之外,也有很多照片专注于某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房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在拍照之前就被很彻底的搜索过,是搜索过后才按照记录复原的,总体保持着原样但是某些细节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
照片中看不出任何人的气息——明明从这个家中的种种陈设能很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居住地,但是简直像是几年前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一样,感觉不到任何家庭的温暖感。
夏油杰进去的时候夜蛾正道正在低头检阅着平板,在他的身后有张快要被遮住的照片,它看起来已经被翻看过很多次了,边缘有些褶皱。
夏油杰看到之前的居民楼和三口之家就隐隐有预感(毕竟没有死者也没有大规模破坏,就算有异常事件发生,也很难想象一向臃肿的咒术界会为了一个居民楼的破损就活动起来,产出这么多的能够填满一个墙的报告),但是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还是稍微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口中即将脱出的叹息。
照片中绪方梨枝侧着身体站在窗户前面,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三口之家的客厅,房子越往里光线越昏暗,她大概一半的身体都模糊的看不清楚。只能够看见靠外一侧白色的侧脸,和什么光泽都没有,微微垂下来的眼睛。
她那半边身体被光照亮,但这光亮并不来自于头顶客厅的灯光,而是来自于更外面——她的家在之前那栋居民楼的第四层,中间的地方,绪方梨枝在那个晚上召唤了穿刺乐园,它则从远方飞来,只是为了‘与母亲见面’就爽快的搅碎了居民楼的外层。
穿刺乐园倒是没有像里面那些居民恐惧叫喊的一样,把他们也给碾碎,但是居民楼自那之后中间就有了一个缺口,在绪方梨枝身体的更右侧,客厅三分之二的墙体都不翼而飞。
穿刺乐园进入‘家’中之后就开始制裁敌人。于此同时,月光从破口的上方倾洒下来,照在她的身上。
通常人们认为她之所以做了整整三年的噩梦就是为了赎罪,但是至少在弑父的夜晚,绪方梨枝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照片的角落,穿刺乐园像是蛇一样纠缠住她的父亲,零碎的肉末溅的满墙都是。
而她对此漠不关心,那双眼睛就算被月光落在里面也看不出半点生机。
但是月光照亮了她脚下的血泊,而血泊中又映出她的倒影。
说真的那红色的倒影看起来甚至比她本人都要有生机一些。从倒影中夏油杰看见她破损的指尖,有些歪扭的站姿(在复活之前,她的脊椎被歹徒打断了),和更上方仿佛是被雕塑成一样,美丽却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
“……”
夏油杰的眼睛微微睁大。
不,并不是没有任何表情。
也许是由于光影与角度的问题,照片中绪方梨枝本人给人缺乏感情的印象,但是从血泊的倒影中看得很清楚——她的嘴角上扬。她在笑。
夏油杰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夜蛾正道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你过来干什么?”
“嗯…”夏油杰说“悟和硝子他们都不在。我在这个时候过来当然有事情想要找您…就是说…”
他想知道老师为什么会放任绪方梨枝和悟战斗。甚至在此之前,包括夏油杰在内,全班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困惑——为什么夜蛾正道会允许她入学?
他本来不想这么说话的,一路上,或者甚至是在五条悟和绪方梨枝还在训练场拆房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腹稿了,但是那张照片和它所代表的背后的东西都吓到了他,真的是‘吓到了’,他一时忘记了原先要说的话,只能尽量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嗯。”夜蛾正道似乎非常理解他的意思,夏油杰其实这个时候有点在意他一直在看的平板文件是什么内容,但是老师的下一句话却又止住了他的询问,夜蛾说“这些照片都是从监控里调出的。”
他果然发现了夏油杰一进来就在看墙上的那些照片,被抓包了让夏油杰有点尴尬,但是他下一秒钟愣住了“您说‘监控’?”
那些居民楼外部的照片还好,就算是治安和经济都不太好的地区,政/府也会在墙边安装摄像头。甚至毕竟是那次事件的发生地,专门调动卫星检查那段时间的地区景象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是除了居民楼被破坏前后的照片之外,墙上还有相当数量的关于绪方家内部的照片,都是各种各样的咒术机构出具的报告。那种地方可不是官方能插进监控的地区。
倒不是说他们做不到,就是说没必要(在那次事件之前,绪方家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而且就算政/府真的监视了一般家庭,他们监视的证据也绝对不可能流到咒术界手上。毕竟咒术界与政府的关系…
在之前东京灾变一个人都没死,光是后续经济损失就已经让当年的首/相提前下台了。如果爆出了这种监视丑闻,那可是能够让整个内阁解散的大风波。
咒术界自己也不会去安设这种监控,这种设施对他们来说太现代了。但是如果不是官方也不是咒术界内部的话…
不会吧不会吧。他想,他的心里面简直在尖叫。
夏油杰看着夜蛾正道,后者对他点点头,说“绪方梨枝的父亲在整个家中都安设了监控。”
“……”
这种家庭秘辛咒术界很多,所以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他们不会太在意,甚至在入学快一年之后夏油杰自己觉得自己也不介意了。至少见到不会大惊小怪。他也知道绪方梨枝十几岁表现的那么有病,其中肯定有不少家庭的因素。
但是当这层帘幕真的要在他眼前揭开,背后的真相还是他没有想到的丑陋程度,夏油杰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咒术界土生土长的疯子,他在一年前也只是一个能看见奇怪的事物,有力量,但是爱着家人也被家人保护的普通学生而已。
“监控摄像头的数量一共是十六个。从客厅到私人房间…甚至连浴室都有。其中自带的储存卡可以保存十四天的景象。”
“每十四天,他都会出门一天,在公司附近的楼下有一家音像出租店,他和店主熟识,会在里面的暗室检查监控影像,并且把其中一些认为有价值的保存起来上传云端,然后再清除数据等待下一个十四天。”
夜蛾正道的声音很冷静,这些事情关于绪方梨枝的报告里面都有写,他肯定没有亲自去追踪信息的来源,甚至现在说出来的话应该也是报告的内容。
但是夏油杰无法理解他怎么能够那么平静的把这些信息复述出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为什么一个父亲会在家中安装监控?他有一个当时十一岁,那之前十一岁不到的女儿啊?而且在个人房间还有浴室里都有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