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认亲

也就是说,若要一一匹配,唯一的方式,是找到所有当年受害的父母和孩童,进行全方面血缘鉴定。

但这般大动静,必然瞒不住媒体,届时舆论走在前头,民众质疑声起,警方恐无法控制。

担心舆论环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担心对当年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金启范揪着店老板送的金黄色Unison玫瑰,不是在用花瓣测算爱人是否爱自己,而是说着一件残酷的事实。

“医院方面整理的假‘死婴’名单有五百二十六人,但拐卖集团售卖该批婴孩的名单仅有四百六一个人。”

岳佳客:“不是,卖四百多个和五百多个,死刑全都跑不了,不如死前积点德,全都招了得了。”

水长乐捻了块白酒田螺,塞进岳佳客嘴里:“新生儿是很脆弱的,稍有照看不慎便可能殒命。这六十五个人头的差距,不是隐瞒不报,是在还没交易给买方的过程中,便不幸殒命了。”

桌子再度陷入沉寂。

对比起来,能像沙鸣这般顺利见到亲生父母的孩子,何其有幸。

金启范:“找人是第一难点,不匹配人群受到二次创伤是第二难点,原生家庭的情况是第三难点,买方家庭如何处理是第四难点,被拐小孩如何选择是第五难点。”

首先,警方需要找到医院名单上五百二十六对夫妻以及拐卖集团名单上四百六十一个孩子,其难度极大。

在三院生产的夫妻可能早已离开素城,而买家大多非素城人,名单的信息也较为模糊,考虑到二手贩卖、家庭迁徙、成员死亡等总总因素,找全人员可谓难于上青天。

最好的找人方式是求助媒体,媒体公布后由相关人主动联系警方,或知情人提供线索。但这又回到了舆论环境的问题。

其次,前来匹配的人,尤其是父母,若是满怀欣喜,抱着极致期待,最后却被告知,孩子可能在当年未售卖便殒命的六十五人中,二次创伤如何缓解;

再者,理想情况,匹配成功,原生家庭和买方家庭也问题重重。

原生家庭并不知晓孩子存在,若像金叹灯和黄璐般一直没有孩子并喜欢孩子,天降麟儿,自是欣喜万分;可若原生家庭已经有自己的孩子,并且有稳定和谐的家庭关系,面对忽然出现的新成员,又会如何对待。

买方家庭购买孩子,若并不善待,那么好处理,按照涉嫌收买被拐卖儿童罪进行处罚。可更多情况下,其会购买孩子有苦衷,比如无法生育,大多会善待。若被拐孩童与买方家庭已有深厚情感,又该如何处理?

然而所有的难,都比不过被拐卖的孩子。

因为是在新生儿时期被拐卖,孩子四岁以下基本不会有记忆,他们并不知晓自己是被拐卖,情感上也早已将养父养母认作自己亲生父母。面对完全陌生的亲生父母,和情深如海的养父养母,他们又该如何自洽?

岳佳客有些后悔挑起了该话题,如今桌上的气氛沉重到像要去断头台的路,不知如何收场。

岳佳客只得硬着头皮道:“不过沙鸣的情况比较特殊。那对被李富强一家杀死骗保的夫妻,应该是拐卖集团的成员,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金启范庆幸道:“幸亏当时那两夫妻没有将沙鸣带在身边,不然李富强夫妻一狠心,说不定就把沙鸣也害了。”

岳佳客见水长乐不想吃岩浆巧克力蛋糕,一边夺食一边道:“沙老爷子说,沙鸣是在一大雨天破屋下捡到的,拐卖成员应该不会将作为商品的孩子随意丢弃吧?”

金启范也察觉不太对劲:“

是哦,好奇怪。”

岳佳客心直口快:“该不会是沙老爷子说谎,其实老爷子就是买家,怕沙鸣对自己有偏见,就说是捡到的吧哈哈!”

岳佳客说完,还认为自己才思敏捷,得意地挑了下眼角。

“砰”一声。

沙鸣重重地丢下刀叉,神色不悦地起身,似要转身离开。

水长乐忙按住沙鸣的手道:“沙老爷子不是那种人!如果他要买孩子,不会等到五十岁。况且沙老爷子品性高洁,断不会做不耻之事。最重要的是,沙鸣身上的铜制吊坠,根据组织的贩卖手法,一旦婴儿确认成交,吊坠和玉佩是同时收回组织,不留蛛丝马迹给警方。因而沙鸣应该是在‘运输’过程中走丢的。”

沙鸣的神色终于缓和些许。

水长乐给岳佳客眼神暗示,岳佳客心领神会,知晓自己说错话。“你说我这张嘴,沙老爷子拜托我两帮小沙寻找父母时,那情真意切做不得假,我刚就是没脑子,小沙别介意。”

沙鸣终于重新坐回位置。

气氛依旧有些沉重。

眼看能化解尴尬的食物也逐渐空盘,金启范频频向水长乐和岳佳客示意,让他们带动气氛。

岳佳客撇了撇嘴,摊手。刚才说错话,他现在对自己的口才毫无自信。

水长乐看着夜空下静谧的远山,忽然道:“人好像都记不清幼年时的经历,但有件事我一直刻骨铭心,大概是五岁那年,也是在一家很贵的餐厅,反正据服务员介绍,其所用的碗碟汤匙都是名窑陶瓷制品加名师题字绘画。”

水长乐拉回视线,看着眼前精致的餐具:“然后我吃饭时,不小心将汤勺掉在地上,汤匙碎成两半。当时我好慌张,因为前一天我看电视时,动画片转台间隙恰好看到一个法制节目,里面的犯人因为损害公共财产罪被判五年。我当初哪懂二者区别,总感觉就是一码事,偷偷将汤匙塞进旁边的花瓶中,谁也不敢告知。”

水长乐笑了声,摇头道:“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日日噩梦,梦到汤匙被发现,警方经过重重侦破终于确定嫌疑人是我,到我家抓人,我眼泪婆娑地对着父母忏悔。”

桌上众人或真被逗乐,或捧场的大笑。

水长乐的童年趣事,一下打开全桌的话题。

金叹灯分享了当年看了农业频道的苹果梨培育节目后,如何亲身实践,给老爷子的名贵兰花和狗尾巴草进行嫁接。

黄璐分享了小时候每次看到妈妈要礼物,就会抱着爸爸说“亲亲老公给我买包嘛”,然后“mua”的一口,在爸爸脸颊留下鲜红唇印,爸爸便会心甘情愿给其买包。小黄璐有样学样,偷画了妈妈的口红,找到爸爸,“亲爱的老公,给我买新出的任天堂游戏机嘛!”

金启范分享了小时候不爱吃白米饭,于是每次都趁大人不注意,将米饭包在面巾纸里,吃完后把饭丢到狗盆,家里的狗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结果有一天,狗子生病没有吃,米饭原封未动,被大人发现了,金启范被叫到狗窝前对着狗盆反省。金启范贼喊捉贼,面不改色道:“天啊这只狗竟然敢偷吃家里的米饭,还挑食!不吃生的!还学会用电饭煲了!”

就连沙鸣,也分享了小时候如何用水淹火烧物理破坏三种方式捅了三个蚂蚁窝,害一群蚂蚁无家可归的故事。

可怜岳佳客,一时编不出故事,急得抓耳挠腮。他的童年趣事倒不少,但总不能说,我小时候偷爬进机甲内舱,给驾驶员坐垫点火之类的趣事。

要编一个符合该时代该背景的故事,实在太难了!

岳佳客发消息给水长乐:【厉害,太能编了,信手拈来!】

水长乐垂眸。

不是编的。

那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尽管已经算“上辈

子”。

那是他回不去的时光,也是他回不去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