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不太平

水长乐都怀疑这是一套固定模板,对谁都是这些话,才能如此流利地张口既来。

李大姐好话说尽,大概觉得只报喜不报忧太过虚浮,又补了几句:“不过你最近犯小人,容易起纷争。还有要少管闲事,要远离火源。”

水长乐也不驳老人家的面,笑着答应。

岳佳客听得稀奇:“大姐,再多说点呗。”

李大姐:“不能再多说了,开天眼是会遭天谴的。”

一旁已经习惯郑金花手劲的芒安石睁开眼:“我再加两百,你帮他算算感情线。”

“好嘞!”李大姐热情得音调高了八度。

水长乐:……

得,原来天谴只值两百元。

李大姐再次煞有其事地捧起水长乐的手掌,端详许久后道:“你这感情,属于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水长乐点头,李大姐果然深谙糊弄学算命的精髓,说些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行得通的“万能句子。”

等到李大姐起身换泡脚水时,闭眼休憩的水长乐隐约听到她说“你的正桃花命里有劫,若你们相爱,劫数会转到你身上。”

水长乐猛地睁眼,李大姐正在铺展脚垫上的毛巾,刚才的话仿佛水长乐的幻听。

==

按摩到中途时,有人来店里送货。

老板娘郑金花停下手中的活,到门口签收货物。

重新回来时,郑金花满脸怨气,碎碎念道:“这年头物价真是离谱,我最早开足疗店时,晒干的艾草一斤才四块钱,现在一斤要二十五还一副爱买不买的样子。”

李大姐叹气:“有什么办法,什么都在涨,东西就罢了,以前我嫌房子贵,想着攒攒再买个大套的,结果一晃二十年过去,连个厕所都买不起咯。”

郑金花:“你至少儿子争气又孝顺,我呢,儿子过年都不回来。”

两人唠起家常来绵绵不绝,水长乐三人加店内瘦小的中年男都保持缄默。

两人一会倾吐抱怨一会互相恭维,郑金花忽然话锋一转:“其实人各有命,福祸相依,你嫌钱少,那让你像老李头那么富裕,你愿意吗?”

“呸呸呸!”李大姐反应十分激烈,“不许说不吉利的话。随风吹走随风吹走。”

闭目养神的水长乐睁开眼:“李老头怎么了?”

郑金花乐于和陌生人分享八卦,一口气将事情娓娓道来。

李老头原名叫李建设,这名字水长乐很耳熟,在季风集团的安家咀报告中也提到过,是安家咀占地面积最多、房产最多的一户。

二十年前,年近半百的李老头仍以卖油条大饼为生,不说穷困潦倒,但也不富庶。他妻子早逝,并未续弦,留下一个儿子李富强。

李富强二十岁时,娶了一个外地女子,名叫骆招娣。

夫妻两人一起做售卖烟花爆竹的生意。前几年生意不好,基本属于入不敷出,做了两三年后,上下渠道都顺畅了,生意才开始好转,能给家里添置大件,甚至能加盖翻修房屋。

然而好景不长,生意刚有起色,北城忽然颁布了“禁止烟花爆竹燃放”的规定,多年积累一下清零。

村里人都感叹李建设家里时运不济。

&nbs-->>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 那一年的春节期间,第一次没了爆竹声,整个安家咀都显得冷冷清清,和平常日子无异。

然而在大年初六的夜晚,安家咀忽现火光,天空都被染成了橘红色。众人寻去才发现,李建设家着火了。

当时李建设家在村里的一条内沟河边,是安家咀内地段最差的土地,内沟河边因垃圾堆放,长年恶臭,附近的几户人家皆已搬迁。这也导致当天一直到火光冲天,才有人发现火情。

等到凶猛的火焰扑灭,消防员在屋内找到两具尸体,正是李富强和骆招娣。而李建设因去洛水给亡妻的母亲奔丧,当天恰好不在家,也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

事后现场调查显示,火情是从家中囤房烟花爆竹的仓库开始的,火源是烟头,应该是烟头没彻底掐灭再度复燃。李富强夫妻在二楼主卧休息,火势蔓延迅速,他们来不及逃跑,最终倒在了房门处。

李建设悲痛欲绝,众人也对其白发人送黑发人表示同情。

因为不幸发生在正月期间,又恰赶上“禁燃烟花爆竹”的规定颁布,这次火灾作为“禁燃令”十分有必要的例子,被本地媒体争相报道

然而几日后,事情急转直下,保险公司的人上门调查。

原来,李富强夫妻生前曾买过人身意外保险,金额在那个年代可以算天价数字,而受益人正是李建设。

保险公司

迫于舆论关注,调查无误后,很快将巨额赔偿金打款给李建设。

李建设一下成为安家咀首富。

当时求亲的人络绎不绝,别说些风韵犹存的寡妇,就是二十多的妙龄女郎,也对李建设表示“一见倾心”。

但李建设并未续弦,就这样孤身一人二十年。

不再开油条摊,买了几块地,建了全村最豪华的洋楼。

安家咀内的人都将其当做饭后谈资。

有人估算过,李建设生活勤俭,不铺张浪费,当年的巨额赔款扣去买地建楼钱,应该还有相当可观的剩余。

若李建设理财有方,手中的现金恐怕相当可观;若没有,在通货膨胀的今天,也是一笔能拿得出手的钱。

李大姐抱怨道:“你说李老头这么有钱,又没人继承,我上次买房想找他借点,都被他果断拒绝了,哎。”

郑金花三观颇正:“有钱人也没义务借钱啊,再说这几年,三街六巷挨不到边的亲戚,多少人都想跟李老头借钱?存的什么心思,大家心知肚明。不就是觉得李老头没几年了,也没后人,到时候账务就自动赖掉了。”

李大姐被戳穿,悻悻地低头,假意认真按脚。

郑金花:“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没有子嗣的老人,财产要给谁继承呢?我看这几年好多人都想去‘认爹’,说要过继到李老头名下,但李老头没答应。”

李大姐撇嘴道:“宗祠那边是说,如果没有继承人,到时候就属于无主财产,归属宗祠共有。笑死人了,最后还不是落到那几个当官的手里。”

郑金花摇头:“哎,老无所依,也确实可怜。”

水长乐听着两人对话,想起安家咀报告中,李老头站在中立方,表示过“如果村中大多人都同意拆迁,他就随大流;如果大家不愿意,他还是习惯呆在老地方。”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祥和、好沟通又眷恋故土的老人。

不过有一点让水长乐觉得奇怪,便是李建设表示过,如果最终确定拆迁,他的赔偿全部以现金结算,不需要商品安置房。

要知道,拆迁赔偿的商品安置房,性价比远高于折算成现金再去购买房产。即便不考虑经济价值,和所有村民都落户在同一地方,对老人而言也较有归属感。

三人结束足疗时,天幕的雨并未消停。昏黄的路灯裹着斜风细雨,街巷的一切都变成一副淡水墨。

小摊较昨日明显减少,依然□□的摊子烟火气绵长,没入冷雨夜中,却更显寂静。

“早些回家吧。”水长乐道。这般天气,总让人心生几许愁情,无心玩乐。

再度被按脚按得蠢蠢欲动的芒安石,在看到水长乐眼中一闪而逝的愁闷后,忽然也没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