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心扉就像戳破一层窗户的纸纱。
原本,你明明能看到屋内流淌的灯火和影影绰绰,可没有确认,总会不安焦虑。
纸纱戳破,灯火满溢,你窥见了灯火下满屋的润泽,以及屋内人的一颦一笑。
屋内人回头看到你,那一刻你确认,你们是两情相悦。
芒安石躺在床上,一切都变得格外舒适。
大床今天特别软,被子也沁着香气,单调的白色天花板也越看越顺眼。
芒安石忽然明白,什么叫做有情饮水饱。
手机震动了一下,芒安石急忙从被窝钻出,手忙脚乱地摸过床头柜的手机。
手机桌面显示某新闻类APP的提示【今日头条:八旬老妇意外怀孕,孩子竟然……】
芒安石一阵失落,无语地按掉屏幕。
下一秒,屏幕再次亮起,显示微信有一条新消息。
芒安石手指停顿了几秒才划开。
这次上苍保佑,是他想要的信息。
【两年后的男朋友:休息了吗?】
【芒安石:还没,刚洗完澡。】
【两年后的男朋友:我们宿舍又在讲鬼故事了(无奈脸)】
……
两人就这般,没有营养的废话聊了一小时。
芒安石忽然理解他大学舍友为何可以每天电话煲两三小时。
心底住着一个人时,废话便不是废话,而是肉身的营养剂、精神的亢奋剂、人生的升华剂。
【两年后的男朋友:明早第一节数学课,芒老师早点休息】
虽然芒安石很想说,自己就算凌晨四点睡,也不会对上课状态有分毫影响。但考虑到水长乐还在青春期,需要睡眠,再恋恋不舍,也不能无止尽的废话下去。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知道。
【芒安石:你给我的微信备注是什么?】
对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芒安石抓心挠肺像个毛头小子。
【两年后的男朋友:两年后再告诉你】
【两年后的男朋友:晚安,芒老师】
【芒安石:晚安】
芒安石放下手机,失落里又有几分难溢的亢奋。
他忽然明白,为何从教导处主任到班主任,都喜欢给学生画饼了——
只要你们好好学习,熬过这几年,高考考上好学校,便能前程似锦,所有东西搓手可得。
但凡有点人生阅历,都会明白这饼很毒,走出象牙塔后才会明白人生之更艰难,读书的苦微不足道。
可画在未来的饼,不论吃不吃得到,内馅如何,它就是很诱人。
因为生命里忽然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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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意气风华,也有人失魂落魄。
承担潦倒角色的,便是少年失意,中年失意,到退休可能还继续失意的潘琼。
他早已接受仕途上的不得志,安心当个小民警。可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冤假错案,他依然保持着青春热血,无法坐视不理。
又一个周五,芒安石和水长乐看完画展,回到小区,电梯门刚一开,便被一站一坐的两男人吓一跳。
芒安石买的大平层一梯一户,因而默认电梯外的入门区属于业主个人,只要不影响消防设施和安全通道,可以改造成储物间、浣洗房、花房等私人领域。
此刻,芒安石改造的小花园里,潘琼一脸落魄地坐在一块假山石上,脚边还散落一把被□□的花叶和一个酒瓶。穿着保安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看到芒安石,一喜:“芒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打您手机电话一直没通。”
芒安石:“手机没电了。
”
保安:“这男人说来找您,但电铃联系不上您,我让他等等,结果他就闯进小区还冲上来,我拦不住。本来想报警,结果他掏出警察证说自己就是警察,我也不好判断真假。”
芒安石寒暄了几句,肯定了保安的尽职尽责,最后扶起潘琼:“这的确是我朋友,麻烦您了。”
保安也松口气:“不是闹事的就好。”
芒安石和水长乐将醉得腿脚无力的潘琼扶进屋,在沙发上放平。
“这家伙酒量很好,这是喝了多少醉成这样?”芒安石嫌弃。
水长乐从冰箱找出蜂蜜,兑了点凉白开,正要喂给潘琼,被芒安石接过去:“我来吧。”
事实证明,芒安石不会照顾人,或者说在照顾不同人上耐心不同,区别对待。
在潘琼第三次将喂进去的蜂蜜水从嘴角流出来,水长乐拿着纸巾帮其擦拭后,芒安石忍无可忍,起身找了条一次性浴巾,如给婴儿围口水兜般系在潘琼脖颈。
“你去休息,我来就行。”芒安石道。
水长乐看着“巨婴”潘警官:“这样会不会太没尊严?”
芒安石说得义正言辞:“男人敢烂醉如泥,就等于自我放弃尊严。”哪怕他更多是吃味水长乐的温柔以待。
折腾到将近十二点,芒安石和水长乐才洗漱完毕,看着依然醉眼惺忪,在沙发上时而沉静如水,时而仰天长啸的潘琼。
芒安石搬了一床客用被子出来。
水长乐忧虑:“还是让潘警官睡客房吧,他醉成这样,保不准半夜从沙发上摔下来。客厅工艺品器物多,被磕碰到也不好。我睡沙发吧,我睡相好。”
“不行。”芒安石想也没想拒绝。他和潘琼可算不上什么忘年交,没理由因为一个泛泛之交,让自己未来的男朋友受苦。
仿佛在抗议芒安石的无情,沙发上的潘琼忽然一个鲤鱼打滚,坐到沙发背上,双掌做雄鹰展翅状。
芒安石:……
水长乐将人扶下来:“这样吧芒老师,潘警官睡客房,我和你挤一晚上,可以吗?”
芒安石怔住,几秒后,芒安石别过脸,可疑的红晕从耳垂蔓延到脸颊:“可……可以。”
半小时后。
将潘警官安置到床上的两人,终于可以同塌而眠。
芒安石很守规矩地搬来床新被子,将三分之二的床位让与水长乐。
芒安石的床很大,水长乐看着快缩到床沿的芒安石,没忍住笑了一声。
若不是两人开诚布公过,他还以为对方厌弃自己。
“芒老师,我身上有臭味吗?”水长乐问。
“当然没有!”芒安石不明所以,但被水长乐一提醒,对方身上柠檬味沐浴露的香气愈加明显,让人思潮起伏。
“既然没有,芒老师为何躲得都快掉下去了?”
水长乐的尾音上扬,有几分戏谑和轻浮感,芒安石身子一抖,差点真的摔下床。
“我体积不大,半夜也不会忽然膨胀或者化身野兽,芒老师没必要避我如蛇蝎的。”水长乐自然清楚芒安石的想法,仍旧调戏道。
水长乐觉得很神奇,他们不是第一次同塌而眠。
最初,他是鬼,对方是人,他丝毫没意识到睡一起有何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