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衣锦还乡了。
因为怕家人被报复,这三年他都没敢联系家人。回国后他才得知,他的女儿死了。
警方的结论是被一个傻子失手勒死后,又放火烧尸。
他崩溃了。
他根本无法接受如此荒诞的事实,告知他的警察说话轻飘飘的,好像在讲一件奇闻趣事。
悲愤难当的他大闹警局,被关了一个月。
一个月出来后,他去看了他女儿。
警方当时联系不到沈立明,因而联系了后母,后母听说后只追问能给多少赔偿,在听闻凶手是个傻子且一毛不拔后,便让警方不要再来骚扰她。
最后还是学校师生捐钱,给沈凤明处理了后事。钱不多,沈凤明的骨灰就放在一个简陋的大灵堂里,占用着一个信报箱不到位置。
沈立明给女儿买了最豪华的陵墓,做了场最昂贵的法事,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灰头土脸的他去找妻子,想质问对方为何如此
对待他女儿,却发现妻子早按捺不住寂寞出轨了,和一个小白脸。
妻子直接要和他离婚,并要孩子的抚养权。
沈立明看着长得五大三粗,连高中都考不上,满嘴脏话的儿子,心觉做人失败,心灰意冷地同意了。
这回轮到妻子傻了,她逍遥快活,根本不想要这个不成器的孩子,说要抚养权,只是想让沈立明来争取,她可以以此为筹码,趁机敲诈一笔。毕竟她也不清楚对方这几年在东南亚赚了多少钱。
沈立明离婚后杳无音讯,亲戚朋友们都传他离开伤心地,又去东南亚,打算在他乡安家立业。
实际上,沈立明隐名埋姓,改头换面,始终在这座城市蛰伏。
他改了名,从沈立明改为旦求明,只求沈凤明能回来,只求人间有公理道义。
他在等,等杀害他女儿的凶手,傻子高德出院。
他无法接受,一个杀人凶手,凭什么因为被鉴定为精神疾病,就未被判刑,只需要被强制治疗四年。
傻子出院后,他便跟踪其行踪,研究其行动轨迹和生活习惯。
他发现,傻子喜欢每天晚上一个人跑到城南公园的鸳鸯湖,用石块打湖里的天鹅,一般到半夜十一点才会回家。
城南公园晚上人烟稀少,鸳鸯湖又曾因频发溺水事件更是冷清。
一天夜里,沈立明找准鸳鸯湖四下寂静,除了傻子外空无一人的机会,装作也来打天鹅的人和其套近乎。
他问傻子:“你为什么要杀沈凤明,她那么天真无辜,前程璀璨,你不会良心不安吗?”
傻子看着他,只是笑,笑得很欢乐。
沈立明怒从心头来,他原本想,如果对方有悔过之意,他或许会放对方一条生路。
可那刺耳的笑声,震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将人推进了鸳鸯湖。
夜晚的湖水冰冷刺骨,说话模糊不清的傻子也有了求生的本能,他在湖里拍打着,对着沈立明喊“救我,救我。”
沈立明冷眼旁观,他想,他女儿离开时,是不是也曾无助地呐喊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校牌,那是他带女儿上高中报道,也是最后一次见女儿时,偷偷留下的东西。
是他在异国他乡的一个念想,一个动力。
他将校牌丢进了湖里。
傻子以为是什么救命工具,用力抓住校牌,可是无济于事,不会游泳的他,最终慢慢沉入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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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琼碾灭了手中残留的烟段,看着明叔。
果然,当年傻子高德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鬼魂作祟。
他看着身前失去女儿的憔悴父亲,也质问不出“为何不用法律途径来解决”。
潘琼问道:“既然你已经杀了高德,替你女儿报仇,为何又来朝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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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叔抬头,看着天空,自嘲地笑了一声,苍凉无比。那笑声仿佛被岁月和泪水浸透,变得沉重而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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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立明,或者说旦求明,在杀完傻子后,便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有时在租住的房子里足不出门,一呆便是一个月,外卖盒堆满屋子;
有时会每天去女儿小时候最喜欢的凤凰公园,坐在公园最高处的亭子里,从天亮到天黑;
有时他会去女儿曾经上过的幼儿园外,装作便衣民警指挥车辆礼让行人,看着那一张张灿烂稚嫩的脸,黯然神伤。
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五年。
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厌倦了,打算彻底离开这座伤心的城市,回到老家。
老家的父母已逝,老宅年久失修,庭院内,风刮来的枯叶和垃圾堆到了小腿。
他收拾庭院,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来自十年前的包裹。
十年前,正是沈凤明死亡的那一年。
当时老院早已人去楼空,想来是快递员不愿将其原路退回白跑一趟,索性直接丢进庭院了事。
包裹上收寄件信息早已模糊不堪,牛黄纸箱经历风吹日晒雨打,只剩薄薄一层。
他只是稍用力摸了两下,剩下风干的外皮便如同脆薄饼般碎裂,露出纸箱内的东西。
万幸的是,纸箱内的东西包裹着一层密封的塑料袋,外围还有一层防撞泡沫塑料,保存得很完整。
他拆开塑料,发现里面是一打笔记本。
他打开第一本,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他的女儿,沈凤明。
这些笔记本,是她十几年来的日记。
沈立明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抱着日记本,回到蛛丝遍布的屋内,从天亮看到天黑。
女儿的字迹从稚嫩变得大气。
女儿写了小学第一次拿到三好学生的骄傲;
女儿写了妈妈半夜为她补裙子的不易;
女儿写了爸爸对自己省吃俭用,却给她买最好玩具时复杂的心情;
……
沈立明看得一边笑,一边哭,泪水濡湿了整件上衣。
天黑后,屋子因没人交电费,早就停电,他凑合地找出蜡烛,借着烛光继续看。
一直到后半夜,他看到了女儿高中时的日记。
他的心,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
黑夜里至少还有几颗零散的明星,几盏稀疏的路灯,可他的心底,是浓墨重彩的,不见微光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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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记里,写了什么?”一晚上一言不发,始终冷眼旁观的芒安石,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明叔半闭着眼:“你们听说过,朝凤中学的镜灵传说吗?”
水长乐点头,开学时有天夜里,晚自习停电,陈真钦和李密就联手讲了一堆校园恐怖故事,其中最知名的,便是镜灵传说。
在朝凤高中还是凤梧女校时,便有一校园传说,只要诚心向镜灵祈求,你便能得偿所愿,但相应的,你要付出代价。
芒安石:“这有什么关系呢?”
明叔看着两人,目光像是没有涟漪的静水,沉寂得让人害怕。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传说的产生呢?”
水长乐和芒安石皆是一愣,校园传说,不都是学生们为了搞气氛,胡编乱造后又代代相传的吗?
明叔:“传说很多时候是有事实依据的,只是传说是美化过的,而事实,可能是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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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沈凤明进入了凤梧女校,也就是朝凤中学的前身。
父亲远走,她变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她在父亲面前装成乐观坚强、独立自主的模样,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蜕变期和敏感期,迷茫、焦躁、脆弱的情绪如影相随,无人可以帮忙排解。
初中时她虽然也住校,但父亲每周末都会来陪她,即便有时候周末没空,她也不会难过。因为父亲的存在就像定军山,她知道只要她需要,山便会在那。
可如今,她看不到山了。
沈凤明是个优秀上进的女孩,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读书,既能转移注意力,也能实现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考入华国最好的大学。
然而有时候,并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有好结果。小学到初中都在乡镇学校的沈凤明,在进入全省最好的女子学校,面对如云高手,愈发觉得吃力。
起初,她勤能补拙,每夜都借着浴室未关的灯通宵达旦的背书,也的确让自己的成绩名列前茅。
但一到关
键考试,其他平日里讨论文学、艺术却懒得做练习卷的聪明女孩便开始发力,她的名次不停下滑,从班里前两名一直滑落到第十三名。
在凤梧女校,即便是班上第十三名的成绩,也能轻松考入华国最出类拔萃的一批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