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四周看了一圈,没有监控。
他也清楚芒安石的性格,无论是习惯忍气吞声,亦或宽仁豁达,总之不爱计较。
想到这层,他顿时没有心理负担。
因而在路上接到水长乐的电话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多管闲事。
理直气壮输出一通脏话,发泄了怒火,罗步正挂掉电话后,隐隐有几分担忧。
但这份忧虑很快就消散了。
反正又没证据。
有证据又怎样?坏了我的好事,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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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物业处。
水长乐让芒安石报保险,自己则拨打报警电话。
保险人员来得很快,看到车辆损毁状况,目瞪口呆,最后确定了七万六千元的定损。
两名警察稍后赶到现场,在听闻定损金额后,也从原本打算调和变得逐渐重视起来。
“你们两,是不是以前来过我们所?”瘦高个的年轻警察打量两人道。几秒后,警察自问自答:“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之前帮忙抓小偷那两人。”
水长乐也认出对方,上次打交道,对方做笔录认真负责,给他留下好印象。
瘦警察:“对了,你们上次抓的那小偷,还真进体校了。我听体校的教练说,他这成绩,好好训练,下半年就能参加全国运动会。”
“好事。”对于迷途知返的羔羊,水长乐喜闻乐见。
瘦警察:“对了,那小偷后来还来我们所打听你的信息,说要感谢你。我想泄露个人信息不好,没给他。”
水长乐摆手:“千万别,萍水相逢,赠人玫瑰,尚有余香。”
瘦警察:“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水长乐将来龙去脉细细道来。
“什么人啊!”瘦警察愤愤不平,“不过你这情况有点麻烦,没有监控,不好确认肇事人。”
“我有的。”水长乐道。
他之所以敢这么强势,便是因为车内安装了24小时的行车记录仪。保险人员来之前他便查看过录像,确认了肇事者是罗步正。
警察:“有证据那就好办了,明天我们就让肇事人来所里报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认真严谨处理这事情。”
“警察办事我放心。”水长乐说着,又看向物业主任。“根据《合同法》和《侵权责任法》,我们有权向侵害人或保管人任一方要求承担赔偿责任。如今侵害人明确,我们肯定是起诉侵害人,但你们有义务提供证据,配合调查。否则起诉失败,我们只能要求保管人来承担。”
物业主任松一口气。能找到肇事者自然再好不过,他们也能免于被诉讼的风险和巨额赔偿。
“您放心,我们肯定尽心尽力配合。今晚所有的监控录像,虽然没能拍到事发情况,但附近监控或许也有线索,我们会全部拷贝交给警察。之后若有需要我们出面佐证之类,尽管吩咐。”
水长乐点头,麻利地和几方对接后,才搭乘保险业务员的车离开停车场。
车上,水长乐一路无言,窗外的霓虹流进玻璃,他的脸忽明忽暗,情绪不明。
两人到家时,豪华小区只剩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火。
芒安石看着温柔不再的水长乐,惶惶不安。
不安不是来自眼前人陌生的强势。
而是他担心被眼前人讨厌嫌弃。
“你……生气了?”芒安石小心翼翼。
“没有。”水长乐淡淡道。
芒安石有些沮丧,没再说话,静静地跟在水长乐身旁。
路灯下两个身影无比寂寥。
到了单元楼前,水长乐停下脚步。
“安石。”他轻声道。
“嗯?”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替你不甘心。”
“不甘心?”芒安石不解。
水长乐凝视着芒安石,眼窝处发红。
“我以前也以为,隐忍和大度是美好的品德。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但我现在认为,真是荒谬。
小人愈发活得潇洒肆意,君子反而活得如履薄冰。
至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或许是世人自我慰藉。”
芒安石不知水长乐为何感慨,但他看到水长乐眼底溢出的湿润,躺在下睫毛上,在微弱的灯光里翻滚。
他这一夜复杂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泪珠涤荡,变得简单分明,只剩一个念头,不想眼前人难过。
“芒安石,你不要什么心事都藏在心底,也不要什么事都怪自己,好吗?”
不应为一只冥顽不灵的鬼浪费人生。
不必陪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唱独角戏。
不用在自愧中做所谓的自我赎罪。
更不需用别人的过错来惩戒自己。
芒安石感觉,水长乐在看他,又似乎不是在看他。
对方的视线聚焦在他眼底,似乎又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其他人。
芒安石刚想说什么,身前人忽然踮起脚尖,将他拥入怀中。
“安石,以后开心和不开心,都和我分享。至少在我面前,不需要压抑自己,不需要委曲求全,好吗?”
从后颈到胸膛的温热逐渐蔓延,芒安石的脑海只剩雪一样的空白。
岁月里那些百口莫辩的流言,不为人知的苦楚,忽然变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