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长乐第一次出现在她的午夜梦回里,她便知道自己完了。
可他们的身份,却注定他们之间的天渊之隔。
若只是身份,她不介意上刀山下火海,可她清楚,水长乐对于她,并无任何多于友人的情愫。更甚者,水长乐平日嘴里嫌弃着陛下,眼中却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爱情的小火苗才刚燃起,就被瓢泼大雨无情地浇灭了。
洛清澄长叹一声,忽见树旁水潭内,一群红鲤鱼聚到岸边,如水塘内盛放出一朵红莲。
“谁!”洛清澄喝声道。
一修长的身影从水潭另一侧的树下走出,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在云层中嬉戏的月亮恰好探出脸,清辉照在青年脸上。
“我于林中散步,姑娘却躲在树上,该恼怒的不该是在下吗?”顾安戏谑道。刚被迫和芒安石头脑风暴结束,他需要凉风醒醒脑,未料却遇树上吹风之人。
洛清澄眯起眼。
此刻能在荷园行走的男人,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朝廷重臣。
直觉告诉洛清澄要离开,可不知怎的,她莫名产生几分倾诉欲。
“还有酒吗?”洛清澄朝青年问。
顾安愣了下,而后点点头,将腰间另一只为开封的酒罐解开,就要往洛清澄的方向走。
“站住别动。”洛清澄道,“丢过来。”
顾安耸肩:“姑娘这索酒还索出了债主气势啊。”话虽如此,他仍用力一掷,将酒往对方方向扔。
可惜他文弱,这酒才飞到一半便开始走下弧线,眼见要坠地,却见树上的身影一跃而下,抓住酒罐,轻轻点地,而后又如蜻蜓点水般踏在树干,几步回到树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顾安挑眉,十分诧异。
“姑娘好身手呢。”
洛清澄不置可否,拔开酒盖,豪饮两口,忽然眼睛一亮。
“这是什么酒?”洛清澄不可思议,之前皇家大宴上喝的酒,相比此酒都相形见绌。
“这是天一酒楼的天意酒,老贵了,你这一罐,可是在下小半个月俸禄了。”顾安故作夸张。
洛清澄对北齐国的俸禄体系没概念,但这酒的确是好酒,她想了想,从身上摸索片刻,丢过一金豆子:“酒钱,我从不贪别人便宜。”
顾安拿着金豆愣神,半晌,忽然笑出声:“那好像是多了点?”
“就当赏钱喽。”
顾安点点头,毫不推诿,将金豆放入腰带中,在谭边的景观石上找了一平整处,盘腿坐下。
“还没问姑娘为何半夜三更出来闲晃?”
洛清澄没回答,反问道:“你呢?为何借酒浇愁。”
顾安笑了声:“在下这不伴君如伴虎,压力大嘛”
夜色中,青年隐约听到姑娘唾骂了一句“狗皇帝还真是精力充沛。”
“我就是来赏赏月。”洛清澄道。
青年看了眼已经被云彩完全遮盖的月亮,很捧场道:“心中有月,眼中自然有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罐见底,两人也愈加畅所欲言。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洛清澄半醉半醒问道。
顾安没回答,而是调侃道:“怎么,莫非姑娘对在下一见钟情?”
洛清澄嗤笑一声:“年纪轻轻,脸皮倒挺厚。”说着,饮尽壶中最后一口酒,抱着酒瓶,看着天,哀怨道:“我喜欢的人,哪哪都好,长得好看,有才华,善解人意,待人温柔。可惜就是不喜欢我。”说到最后,腔调有几分哽咽。
顾安安慰道:“感情之事,莫能勉强。要不在下给你讲个《白蛇传》?”
“不用你讲,他给我讲过了。人生贵在难得糊涂,如果有人告诉我我另一半是蛇,我理都不理。”
“哦?”顾安万般诧异,一来诧异对方为何会听闻《白蛇传》,这可是马家戏苑才有的剧目,且就演出过两场。二来惊讶于女子的观点。
“去求证有什么意义呢?无非两种结果。”洛清澄打着酒嗝道。
“第一种他不是蛇,那么你的试验便成了信任危机,今后的感情中都有了隔阂;
第二种他是蛇,那你面对两种选择:
一是坦然接受他是蛇,但你真的能全然不在意吗?午夜醒来看到对方的脸,是会想亲吻,还是惧怕呢?
二是不能接受他是蛇,那么你获得了真相,却失去了数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和真爱你的人。”
洛清澄说罢,总结道:“人生嘛,贵在难得糊涂。”
洛清澄的话让顾安心下动容,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女子忽然起身,从腰带中摸索什么,而后只听几声闷响和叫声,一只野生斑鸠落到地面。
“好身手!”顾安由衷赞叹。
洛清澄不以为意:“小手段。”说罢,一个凌空,来到坠落的野生斑鸠旁,抓起翅膀,背着身摆手,“我走了。”
女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顾安眯起眼。
他本以为,对方是哪位官员家的千金,可如今对方行走的方向,分明是后妃们下榻的行宫。
这……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