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似是在看一个死人般。
而他越是如此,萧淮渊心中的怒气愈盛,他一把将身边低着头的宫人拽过来,面容有些许的扭曲,“你以为,你赢了吗?”
萧淮隐看向那宫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宫人缓缓的抬起了头。
萧淮隐眼神微紧,“景时卿。”
景时卿迎上萧淮渊的视线,眼里未有半点惧意,反而是兴味十足。
紧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样半块碎了的玉佩,轻轻扬起,“不知太子可认得此物?”
萧淮隐与他们隔着十来个台阶,只隐约能看见像是块碎了的玉佩。
正当萧淮隐眼底浮现出不耐,朝风藤示意动手时,却听景时卿不紧不慢道,“这瞧着像是蓝天白云的样式。”
那一刻,卫芷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一僵。
她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眼萧淮隐。
却见那双原本淡漠疏离的眸子里,隐隐有了其他神色。
风藤也是微微一怔,而后担忧的看向萧淮隐。
当年殿下与穆姑娘初遇,殿下为答谢穆姑娘解围,在那块草坪上将当时随身携带的玉佩给了穆姑娘。
那快玉佩正是蓝天白云样式!
萧淮隐冷冷的看着景时卿。
未发一言。
景时卿又拿出一个带血的手帕,似笑非笑道,“殿下可是看不清,不若叫人拿上去看看?”
这个距离确实看不清。
风藤看了眼萧淮隐,而后示意手下人将那两样物件拿上来。
萧淮隐的目光直直落在了那带血绣帕的‘婳’字上。
他的瞳孔肉眼可见的放大。
“殿下。”风藤自然也瞧见了,他的眉头紧紧拧着。
萧淮隐缓缓伸手从风藤手中拿过绣帕。
卫芷轻轻看过去。
那只手很好看,骨骼分明,十指细长,但却在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看来,殿下是认得了?”
萧淮渊在此时幽幽道。
萧淮隐仍只是盯着那绣帕,神色不明。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个‘婳’字,好似带着缠绵和温柔。
-
城门上,褚容与大军最前头的景修寒遥遥相望。
“褚判官,您赶紧下去吧,这不是玩闹,等会儿攻城刀剑无眼的...”
守城将领张合的话还未说完,褚容便抬手制止了他。
“放心,打起来了我就下去。”
张合,“...”
“果真是城中无人了,竟叫长安第一纨绔来守城。”
景修寒看着城墙上的褚容,不屑道。
褚容没答话。
“看来今日要新仇旧恨一道算了!”
景修寒也不愿自降身价与褚容说话,扬手便要下令攻城。
“你说完了吗?”
然此时褚容却突然道。
景修寒停住动作,看向褚容。
“你说完了,便到我了。”褚容理了理衣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别说张合,就连景修寒都微微一愣。
难道,长安第一纨绔也是装的?
那未免装的也太像了...
然下一刻,却见褚容突然挽起衣袖,一手插腰一手指着景修寒,连气都不带喘的骂道,
“你个老东西没几斤几两重就敢来造反,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笔都拿不稳还学人家拿刀真把自己当根葱,呸,说葱都是抬举你你这样的葱老子啃都不愿意啃!”
张合,“...”
他抹了把脸,果然不该对这人心存什么幻想,纨绔终究还是纨绔。
景修寒脸黑如炭,气的牙齿都在打颤,“黄口小儿!”
“你才黄口,你全家都黄口,老子牙白着呢!”
张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个武将都知道这个词不是这么理解的...
“管他这么意思。”褚容用手肘碰了碰张合,“你只说骂的爽不爽。”
张合下意识点了点头。
要这么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么理解。
“那就对了,学着点。”
张合神色复杂的看着褚容,学什么,学骂人吗?
骂人能把这场仗打赢吗?
“老东西,你跟我听着,今儿有我褚容在,你就别想踏进这长安城半步,你说说你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把年纪了,学什么不好学造反,马骑得稳吗你,你悠着点儿,一把老骨头别一不小心摔下来给马踩死了。”
“你瞪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出来前怎么不先买个镜子照照,你看看你那一脸皱纹,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跟这儿造反呢,兵书看过吗,布防图看的懂吗,阵法会吗?”
“褚家小儿,休得张狂!”
景修寒气的眉心直跳。
褚容瞥了眼某处,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他在景修寒下令攻城前,突然又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攻城?”
景修寒哼了声,“怎么,你要求饶?”
褚容没搭理他,而是看向大军。
大军里有年轻的面孔,也有中年人,不知是多少人的父亲,儿子。
褚容看向他们,扬声喊道,“你们都听清楚了,今日这场架你们赢不了,若是此时投降,我可放你们你一条生路。”
“你们一旦攻城便是谋反,届时你们都活不了,此时离去我绝不阻拦!”
张合面无表情的看着褚容。
他到底是有什么底气喊出这些话的。
不过纨绔虽是纨绔,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竟临危不惧,倒也有几分风骨,这褚家出来的纨绔都是与众不同的。
今日他与将士们都已经做好了死守城门的打算,不必让他也跟着送死。
“褚三公子,您现在可以离开了,接下来...”
“褚家小儿,你若是打了这劝退的主意,便大可不必,我等今日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岂会被你三言两语所劝退!”景修寒扬声道。
褚容还想说什么,便听张合道,“是啊,他们既然来了,便不会退的。”
褚容放眼望去,果然,大军里没有一个人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他们送命。”
张合,“...”
对方两万多人马,他们只有五千,送命的是谁还未可知啊。
眼看景修寒就要下令,褚容突然喊道,“等等!”
景修寒深吸一口气,“求情的话一次说完!”
褚容没理他,朝旁边招了招手,秋城和舒泱便跑了过来。
一人拿着弓,一人抱着一堆箭,但箭头却被布裹住了。
张合当即就火冒三丈,吼道,“这是做什么,箭头裹住干什么,给人家捶腿吗?”
褚容瞥他一眼,“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
张合没好气道,“什么我年轻人,我都...”
被几双眼睛同时叮着,张合话锋急转,“咳,对,是年轻人,年轻人。”
“会射箭吗?”
褚容将弓塞给他。
张合皱眉,“自然会。”
“那便好。”褚容点点头,又塞给他一支箭,然后指着景修寒,“看到没有,就对着他的脸,嗖的射过去。”
张合,“...不是,你闹够了吗?”
“我没闹啊。”
“这他么...”张合指着剑上的布头,咬牙切齿,“这是要给他的脸按摩活血吗?”
张合觉得他毕生的耐心都用在了今日,“我说几位小公子,你们能不能...能不能...”
张合的话未完,便见褚容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布头。
“不是,干什么呢?”
褚容抬手指着景修寒,“弄他!”
“你射的准吗?”
张合,“...当然准。”
“那就快点,别磨蹭!”
张合稀里糊涂的拉开弓,将燃烧着的布头对准景修寒。
等箭射出去后,张合才拍了拍额头,纨绔犯浑,他怎么也跟着犯浑了,就这几根箭火,能烧着什么!
景修寒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唇边划过一丝冷笑。
火攻?
呵,果然是纨绔,火攻可不是这么用的。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啊,好像是桂花,但又不太像...”
“听你这么一说,有点像桂花酒。”
“哪里来的桂花酒,不对啊,我怎么觉得像是从地上传出来的..”
景修寒耳边传来将士们的低语声,他看着越来越近的箭火,唇边的笑意缓缓消散,他突然大喊道,“别让箭靠近,把火灭掉,攻城,快!”
张合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不至于吧,就一支箭就怕成这样,所有人听令,戒...”
“轰!”
张合的声音被眼前突然窜起的巨大火光所掩盖。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皆有箭火射向大军。
那一刻,眼前是铺天盖地的大火。
底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景修寒已经被火光包围,完全看不见人影了。
张合就那么呆呆的站着,久久都没缓过神。
城墙上其他士兵也都是一副惊愕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张合才僵硬的转头,却见原本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忙抬头看去,却只见到褚容几人下城墙的背影。
就在此时,城外不远处又传来厮杀声。
张合抬眼望去,却见大军的最后头遭受突袭。
远远瞧着...
是锦衣卫!
而锦衣卫后面,还有军队,好像还掺杂着十来个白衣人。
前后遭受夹击,原本整齐的几万大军顿时便乱城一盘散沙。
一场本该惨烈的大战就这么...结束了。
那些人甚至都没有靠近城墙。
张合神色复杂的望着这一幕。
这一切,都是褚家三公子做的吗?
他是怎么做到的,又是何时做的。
那些白衣人,又是谁。
-
卫芷见过萧淮隐两次,一次在接风宴上,一次是今日。
不论是那一次,她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冷淡疏离的性子,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君,无欲无求,不染尘俗。
那张完美到极致的容颜,好似不会有其他的神色,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不会染上别的神采。
但现在方知...她错了。
这人就算是神君,那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
卫芷将视线放在了那个‘婳’字上。
她第一次生了好奇心,那该是位怎样的姑娘,才将这如九天神君的人也拉入了凡尘。
“殿下,或许,可以仿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