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元均动情地搂着她:“颖妹!我……混淆皇室血脉是大罪!”
书颖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就算孩子长大后像你,那时你我一定大权在握,谁敢拿这事冒犯我们?”
皇甫元均当然也想要自己的孩子,何况是他心中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论罪,他早在不赦,此时又何必做出卫道士的姿态!所以他如何能不为此努力,并且护好她呢?
皇甫元均欣喜和感动,书颖虽然不能嫁给他,也曾想断了他们的关系,可她心里是有他的,才会想办法给他生个孩子。
……
书颖打着这个主意起驾回京,但是凤驾赶到威州时天降暴风雪,凤驾一行人无法赶路,只能缩在威州等等天晴。
等到数天后天气稍转暖一些,凤驾才再次启程,但是由于一路冰天雪地,自然拖累路途。
一路磕磕绊绊,到了正月十三日,皇后凤驾才回京,早一步得到消息的百官代表在政事堂代表带领下出城迎接。
这时还没有开春,大部分官员还在过年假期里,正值皇帝病重,卧床不起时,很多人也有心理准备,皇帝随时会驾崩。
书颖所率大军回京畿郊区的营房去,而随行官员则入城去。百姓早知西北大胜,捷报传来时当街叫喝的,所以皇后还朝时夹道欢迎。百官知道皇帝病重,百姓却没有确切的消息,并不会显露悲切之色。
野利护都等人头一回进南朝,到春凤路时见到关中各城时,已被繁华晃了眼睛,这时见洛京之大,这人烟埠盛,楼屋之华,就像是乡下人进城一样。这些且先不提。
皇帝病重,急召皇后回京,书颖现在面上自然不敢耽搁,直入紫微城。
到了福宁宫外,便有别的大臣留守参拜,四五个太医和负责必要时输真气的叶书林、杨允衡二人也在这里。
连着近两个月时不时要给皇帝输真气,就算有太医开的补药,叶书林和杨允衡的面色也有些憔悴。
见拜倒一片,书颖一边径自步入福宁宫,一边说:“众卿不必多礼,先带我去看看皇上。”
书林领着她进寝殿,低声道:“皇上较两月前越发严重了,勉强进些流食和药,仍然不能止住呕吐,还有皇上嘴里溃烂、脱发、面色也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书颖问道:“皇上是不是私下服了很多丹药?”
叶林“值班”日久,早听太医说过,问道:“娘娘怎么知道?”
书颖叹道:“从前我耳提面命,不要信术士之方,不可乱服那些丹药,皇上原来会听我的,谁进谗言让他乱服丹药?”
书林轻声道:“不是皇上自己轻信方士,就该是太后和那四妃的主意吧。朝中正经的大臣谁会引皇上乱服那些东西?”
书颖到了赵玮榻前,赵玮也得了消息,醒来强撑坐起,只见她从门口的光明中走来,便如瑶池中步下的仙子,神光离合,她仍然美得不可亵玩,仍然显得年轻健康。
这时赵玮忽觉那几个月的留连后宫分外荒诞,他有这样的天仙皇后,他何至于沉于那些风姿庸俗的妃子?
皇后虽然与他不算激情相爱,可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护着他。他从识得她开始,就算她拒绝他的求爱,她也一直护着他呀。
“皇后……”赵玮低唤了一声。
书颖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面目全非的赵玮时,仍然吃了一惊。就算赵玮的身体弱,可是他原来仍然是清瘦的美男子,白皙的皮肤、乌云似的长发、清亮的凤眼,帝王的气场。
现在的他形容枯槁,头发也不剩多少,脸色蜡黄,双眼浑浊,还有血丝。赵玮朝她伸出手来:“颖妹……”
书颖并不想握他的手,强忍着那分厌恶,在他床前坐下,将他的手按下为他诊脉,然后秀眉蹙起,一时并不开口。
赵玮看着她,极怕她也抛弃他,原来哪怕是皇帝,在病重垂危时,权力也分毫不起作用。
“皇上乱服丹药,乱吃补阳之物,唉!”她的声音清冷雅致,无悲无喜。
赵玮愧疚又慌张,问道:“我快死了吗?”
书颖茫然的模样,半晌才说:“你要是单纯的虚弱,我可以慢慢为你调养;你要是单纯的寒热湿,我也能慢慢为你舒解;你要是仅仅是服了丹药重金属中毒,也有能慢慢给排毒-->>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你三病齐发致五脏尽衰而病变,这让我如何是好?”
赵玮才三十岁,这时候他比少年时还想活下去,他还没有和心爱的皇后好好相守。君临天下自然是他放不下的,她也是他的梦,这时他发现心爱的人陪他走过七年,他并没有好好珍惜。
“你这样的神医都救不了我吗?”
书颖淡声道:“你既知我是神医,为何不听我的话?为何不相信我,擅自乱吃不该吃的东西?”
赵玮道:“我……我好奇,我想或许有用,我服了后确实提了神。”
书颖沉默,赵玮咳了咳让安公公带在场的大臣、太医都下去。
赵玮见无人在现场,才想再去握她的手。书颖好美色而重情义,见再次背弃承诺的男子现在这副尊容,实在不想亲近,所以避开了手。
赵玮不禁一急:“师姐……”
书颖淡淡道:“皇上,你要是相信我,我只能说尽一尽力。你要我保证治得好,我得跟你坦白,神仙也做不到。”
赵玮绝望与希望交织:“我信,我当然相信你!”
书颖转开头,嘴角勾着一抹讽笑,却没有多言。赵玮虽然知道自己头发不多了,却不太知道自己脸上、身上看着都与从前的风神俊美不同了。
“不管师姐信不信,这么多年来,我对师姐的心没有变过。”他虽然当上帝王时,那一面忍不住各种猜忌,也天然不想和任何人分享皇权,他还在生理上被四妃的花招诱惑。
但他这话也并非不真诚,他的另一面从始至终迷恋书颖。
书颖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之间,一线之隔。听别人说起别人的成败悲喜故事,只觉离自己很远,可是不知不觉,我们也成为局中人。
善与恶,情与欲,信与疑,爱与恨,恩与怨都是我们凡人必须经历的考验。幸运的人选错了,代价不大,吃一堑、长一智;不幸的人则是一次又一次选不对而过不了关;更不幸的人没有机会回头再选。”
赵玮知道回避不了,问道:“师姐恨我吗?”
书颖摇了摇头:“第一次是恨的,因为我爱过你,第二次是震惊,但是我又能如何呢?
现在我无所谓真相了。你是我儿子的父亲,在我能力之内我得帮你,我不想我儿子长大后因为你而恨我。”
书颖转开了头,赵玮觉得现在比当初追求她时更隔着一座难以跨越的高山,也比当初更加自卑。
书颖这时又恢复清明,传令寝殿外的叶书林、杨允衡和太医们进屋来。开了一些药浴用药,让两个太医下去准备,又让一位太医取出一套精品七寸银针。
然后让皇帝盘膝而坐,除去衣物,由太医扶好,她开始以补法给他现在时令真气上升的经脉行针。随着时间推移,她在诸经脉依次用针,这一用针就到了傍晚。
书颖差点累死,她这针法也让太医们叹为观止,她比他们不是强出一点点。这是白逸衡研究千年的激发五脏经脉生气的针法。
在第一个世界,她的父母衰老到将死时,她伤心舍不得,白逸衡施展过,给他们吊过段时间的命。通过换身份在人间行走时,她用了几十年学会他大部分医术。
她用过晚膳,又指点太医们服侍赵玮进行药浴,因为他的胃难以吸收什么药物。
如此一翻操作,赵玮第二天感觉精神了一些。书颖再连日施为,让他的呕吐、腹泻有所缓解,进食情况也好了一点。
不过书颖却明白,这只是表象,他这种脏腑之衰,哪里是这种处理可以挽回的?能缓解一下他的痛苦,让他精神一段时间,也好给她怀孕看起来有可能。
所以半月后,赵玮还能下床勉力走一走,他无力处理朝政,只能把开春政务交给书颖和政事堂。
朝野上下这两三个月来因为赵玮病成那个样子,早有些不认同。中宫不在,太后不知轻重,引四妃作妖,赵玮没有自知之明以羸弱之身荒于酒色作死,有人唏嘘也有人笑话。
此时战功和治理之功累累的全才皇后代为理政,大部分的朝臣没有异见,各项工作都顺利推行。
因为书颖理政,张太后又不安起来,携四妃来探访赵玮时跟他说朝政不能尽托叶氏,她只怕会害死他夺权,还提议说可让一步,让她和叶氏一起垂帘听政,这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