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和小厮:“……”
只见院门口走出一个身材高大,但背微微佝偻的男子,身上穿着料子十分华贵黛色大氅,他的面容普通,一双眼睛却又大又亮,睫毛浓长。
“墨雨,大夫请着了没有?”那人声音粗哑,语气却极淡。
小厮忙朝他躬身:“公子,这位姑娘会医术,愿为老爷诊治。”
那男子看了书颖一眼,低下了头,拱手道:“那就有劳姑娘移驾了。”
书颖持剑上前,跟着那黛衣男子进了他们老爷的屋子,那床上正卧着一名中年男子。
书颖坐到了床沿看那病人气色,忽然那中年男子睁开眼睛,掀起被子洒出几颗银珠子,书颖连忙惊觉往后一退。
后边又有几颗银珠子朝她袭来,书颖凌空飞旋拔剑,几下回击一条击向她腰间的长鞭,只觉虎口发麻。
书颖跃上房梁欲使剑破开屋顶逃走,她的轻功难有人敌。但是刚到房梁上就触动机关,一张网从天而降压下来。
因为那网里掺杂着钢丝,书颖一时砍不断,那总重达上百斤压在身上,她轻功再高也用不出来了。
她一落在地上,就觉腰间一麻,然后中府、云门几穴也被点住了。
书颖欲哭无泪,暗自悔恨:我不该因为原主被皇帝骗身、骗心、不给权力、不护住而惨死变得死爱钱的。
做女人不会轻易相信男人花言巧语就不会吃男人的亏,相信钱不会背叛辜负自己,这些本没有错。可是别人会抓住我死爱钱的弱点。——女皇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弱点呢?
忽然那黛色大氅男子挺直了原来佝偻的背,淡淡道:“柳墨卿的徒弟为了五两银子就失手被擒了,想来他新成立的‘柳叶派’的颜面要扫地了。”
书颖呵呵:“三个大男人设下天罗地网来对付我,你们好意思跟小娘提‘颜面’二字?”
屋内的三个男子面色眼神怪异,那扮老爷的男子揭开脸上粘的胡须,正是她前两天在梅林见过的孟承志。
书颖挑了挑眉:“哎哟,原来是你这个琴弹得特别难听的臭小子,难怪如此矫情!”
孟承志俊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你还敢辱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书颖沉吟片刻说:“咱们无冤无仇的,你们杀我有什么好处?无非是要名要利,可以慢慢谈。”
书颖与他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他们就算要做人肉包子也不必找她下手,因为抓她的成本有点高,那么活捉她应该是另有所图。
那穿黛色大氅的高大男子走到她跟前,说:“如果我不要名和利呢?”
书颖发现他声音与之前也不同了,瞧了他一眼:“那么难道你们三个男人暗算我一个小姑娘是吃饱了撑着?”
那穿黛色大氅男子说:“如果我们是求色呢?”
书颖一脸勉强:“你们嫁妆多吗?你们嫁妆多的话,我为了活命,只好将你们纳了。”
作为女子这是很危险的,偏偏书颖作性发作,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女人的恐惧,而是在嘴上找回场子。
那男子眼神怪异:“没有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女子!”
书颖道:“不是你们抓了我要逼我娶的吗?你们这群爱慕虚荣的男人,不就是贪图我‘柳叶派’大师姐的威名?”
那男子实在不想留她清醒着再被气着了,伸手点晕了她。
……
书颖再次醒来时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她只觉头昏脑胀、浑身发软,她一提内力,就经脉一阵剧烈的撕痛。
书颖现在极度后悔爱钱如命、自负嚣张的个性,只因为她觉得原主一辈子所求的就是有权有势活得嚣张,也就发纵着自己这种个性了。
书颖下床去打开了门,只见眼见一个雅致的小院,两旁花坛栽着几株梅树、枝头覆裹着洁白的冰雪,在阳光折射下闪闪发光。
忽然听到旁边一间屋子传出幽幽琴声,正是之前孟承志所奏的《梅花三弄》,书颖走到屋门前一看。
见一个穿着华贵黛色的长衣的男子,长发半束,一双黛眉又浓又长,眉下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他穿着黛色的长衣显得肤色格外白净,就像是常年不晒太阳一样。
书颖仔细打量了他,终于从他的眼睛上辨认出来,这人就是那暗算她的三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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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书颖判断,他们如果要她的命,也轮不到她现在安然无恙地苏醒,那么擒她是必有所图。
书颖就抬脚进了屋子,笑道:“人品太差了,纵使技艺再纯熟,究竟是奏不出梅花的傲然风骨和绝世幽寂,阁下不如换首曲子。”
那男子抬眸扫她一眼:“你的人品如何?”
书颖轻轻抚了抚鬓角的乱发,说:“比阁下是好上许多。”
那人抬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书颖摇了摇头:“我是被尿憋醒的,寻着茅房到这儿,一听你的琴声,尿意更足了,哪有什么雅兴?”
那人面瘫了三秒,抬手指向屋外:“往右拐,见到一个小门出这院子,能看到三间草屋。”
“谢谢。”书颖起身,整了整衣襟,“草纸有吗?”
那人又呆了三秒钟,往旁边的一个柜子一指,书颖走过去翻出一叠草纸就出门去了。
……
书颖在茅房解决了“人生大事”,脚步轻松出来,正要返回那院子,就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候在小门口。
“姑娘,请随我来更衣。”
书颖朝茅房指了指:“我刚刚‘更衣’了呀。”
那妇人深吸一口气:“沐浴更衣。”
书颖知道自己现在逃不掉也死不掉,不了解情况时也不做无谓的反抗。
书颖去了汤房沐浴后换上了给她备的淡水蓝色上襦、雪白的百褶裙、牙色的褙子和雪狐皮的斗篷。她走出汤房时,守在门口的仆妇和两个小丫鬟都看呆了。
书颖知道自己应该长得好看的,比前一个世界的乡村飞出的金凤凰还要绝代风华。不然耶律隆进、赵珏、赵玮、皇甫元均不会为她倾倒。
但是她常年习武、谋算着乱七八糟的事,又跟着书林一块儿混,就常会忘记自己到底有多好看。
因为原主没有成功靠美貌逆袭活得潇洒,她潜意识里不太相信美貌。
书颖看桌上摆着冬菇炖鸡、清蒸鲤鱼、腊肉冬笋等菜,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撸起了褙子的大袖子:“我不客气了!”
书颖盛了半碗鸡汤喝了一口,然后掰下一个鸡腿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拿筷子夹了其它菜依次塞进口中。
吃到八分饱,她又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一饮而尽,这才渐觉满足,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满上一杯品了品。
书颖用帕子擦了擦嘴,才说:“你们费心设下陷阱将我捉了来,应该不是就想请我吃饭吧?我现在吃饱了,你开个价吧。”
那人道:“我开什么价,你都会答应?”
书颖摇头:“生意要是像你说的这么做,我不成冤大头了?当然是讨价还价一番了。”
那人笑道:“你还有还价的余地吗?”
书颖呵呵一笑:“你们想要通吃,以后就没有人跟你们做生意了,难道你们就在村里跟自己玩?大家有钱赚才是长久之道。”
那人默然好一会儿,说:“我真好奇,叶家是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女儿来的。”
“那我是比较优秀的,你是不是想请我做你女儿的师父?这次我轻敌了,这个跟头我也得认,所以我束脩可以收便宜点,一千两一年。”
那人一脸怀疑:“你能教什么?爱钱如命还是无赖流氓?”
书颖微微讶异,忽又露出一抹慵懒的笑来:“兄弟,要说我与你也是初相识,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呢?”
那人才笑得有几分真心,说:“你倒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书颖支着颔:“那必须的。你以为在社会上很好混呐,我不爱财如命就要吃嗟来之食,我不无赖流氓就要被流氓无赖所欺。”
那人想了好一会儿:“你就不担心将来……”
书颖摆了摆手:“我武功好、家世过得去、手里又有钱,有的是良家男子想入赘。”
那人沉吟半晌才说:“我将来要是有女儿了,可以让她跟你学,但我请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书颖嗯哼一声,静待下文,他又道:“正阳道人是扶摇真人的一名弟子,扶摇真人也正是在下祖师。如今江湖传言‘柳叶派’的叶二娘是武林年轻一代当中的第一人。”
书颖不禁一怔,暗想:扶摇真人就是扶摇子,既陈抟。此人生于唐代,相传精于易术、相术、丹术,但是这个大周也不是正史上的宋朝,可一样有许多他的传说。
书颖怀疑:“我派师祖是一位游方道士,我也没有听我师父说师祖师从陈抟,你不会骗我吧?”
那人反问:“你在我手中,我有必要骗你吗?”
书颖想了想:“那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江湖上说的是‘年轻一代’中我是第一人,你也不年轻呀。”
他的白净的脸颊胀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只觉他身上似有无形的罡气迸出,眼前的桌子突然塌了下来,还没有吃完的酒菜洒一地。
书颖一手拿着一盘鱼,一手端着酒壶,叹道:“大哥,草率了不是?你不是还没有吃饭吗?只剩下一盘鱼和半壶酒,要不我让给你?”
那人如狼一样盯着她:“我才二十三岁,你再敢说我老,我就杀了你。”
书颖一脸无辜:“我没有说你老。其实我三哥的武功比我还厉害,但是他为人低调,你还是找他斗吧。你跟我一个女孩子比会被笑话的。”
那人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只有两个哥哥吗?”
“我义兄,裴三郎。”
那人起身到了门前,负着手道:“裴……原来是平西侯家的。我听说你不但会武艺,琴棋书画也样样都有造诣,还给神龙帮帮主治过病。我还没有见谁在你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些的,所以想见识一下。”
书颖捧着那盘鱼,蹲下身想捡地上的筷子,那人没有听她回答转过身见此状惊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