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颖恍然大悟:“原来真是这样!”
耶律隆进道:“我知道你们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肯轻易毁伤,所以汉人是不剃发的。但是在我们契丹人眼里,生存和方便才是最重要的。”
书颖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某种程度是对的。汉人不剪发从医学上说对身体是有害的。人的一生吃喝拉撒是一个吐故纳新的过程,剪发才促进代谢。剪发跟修剪花草是一样的,超出一定的时间不剪会越长越丑。”
耶律隆进笑道:“你和别的汉人不一样,你要是到了我们北朝一定能适应北朝的生活。”
书颖摇头:“那不一定。但是你们剃发能不能剃好看一点?你们现在那种剃法真的挺丑的!要不这样,你要回去了,我给你准备个礼物,给你设计几个造型,做成画册。”
耶律隆进听说还送他礼物,不禁来了兴致:“造型……画册?是送我画吗?”
“对呀。你回去得闲找人按照画册试新的发型和装扮,要是好看,你也可以参考着用。”
书颖是现代人,现在一个个男人的头发比她还长,真不习惯。这个时代也有很多人脱发,不像影视剧头套,全是头发浓密的人。要是从北朝人开始,发型走向现代化也不错。
耶律隆进不一定真让人照着她的画册剪发,但想得她赠送画册。
耶律隆进取下自己的蟠龙玉佩赠予她:“你送我画,我送你玉,既有走婚之约,他日我来寻你,你可别不认。”
书林脸色大变,连玉堂的表情都相当不好看。玉堂、玉敏二人虽然是安阳郡主所出,但是他们三观是比较正的,也把自己当叶家人。有时安阳郡主对他们书林、书颖兄妹不满,他们还会说一说好话。
本来戏言走婚是他开的口,书颖的名声已经被毁了,输人不输阵耍嘴皮子也没有什么,但是接了信物可就是当真的了。
书林道:“就怕北朝皇帝和四王爷不会让小王爷来走婚吧?”
耶律隆进道:“皇爷爷和父王让不让我来以及我能不能来是我的事,但是叶姑娘敢不敢娶我是叶姑娘的事。我如今既然不能娶叶姑娘回北朝去当大妃,也不能以岁贡让利换叶姑娘,更不能抓了叶姑娘回去,唯有走婚一途。”
赵珏劝道:“小王爷此举,往后叶姑娘背负流言,让她怎么过日子呢?”
耶律隆进却道:“要是南朝不容她,她拿着我的玉佩去北朝找我。”
赵珏目光一寒,转瞬即逝,却不便再多言语了。
书颖是真的崇拜叶卡捷琳娜大帝和武则天,可是传统地过了两个世界的女子在面对这种突破时仍然不能无感。
书颖好半晌没有接他的玉佩,可是他没有收回的意思,手就停在她跟前。
“怎么,叶姑娘口中说着招夫,实际上却没有这个胆色吗?”
书颖终于叹了口气:“你何必激我?我在想,等你来时,我该留什么位置给你。你若在北朝三妻四妾,我轮到做你的第八个女人,那按照两国对等原则,我得在你之前娶‘三夫四侍’,你只能排第八。可我又没有你们男人那么好色,我娶那么多就怕无福消受!”
耶律隆进眯了眯眼睛:“你无福消受就别纳了,你娶我一个,我也能尽到丈夫之职。”
书颖道:“我还没有成年呢。或许是该好好学本事,养好身体,长大后就消受得起了。”
耶律隆进问道:“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动心吗?”
书颖耸耸肩:“我要是见着一个陌生的少年郎就迈不动腿了,除了有病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行,那我们来日方长。”他将玉佩递到她跟前,目光威势更强了一些。
书颖轻笑一声,接了过来,笑道:“你真是害我娶不到好郎君呀。像我们南朝官宦子弟要是在娶正妻之前已纳了贵妾,那么好人家的女儿都不会嫁他了。我预定下你这样一位侧室,往后就不用考虑门当户对的郎君了,他们个个对我嗤之以鼻、不屑一顿。”
耶律隆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像狼一样:“若真如此,也如我所愿。”
书林上前拉开他:“小王爷,我们一直以礼相待,你怎么能如此?”
“我与二娘已立下婚约,我并无不妥之处。”
赵珏劝道:“小王爷,南北习俗不同,还请入乡随俗。”
“也罢,今日就到此为止。小王还有正事在身,先告辞了。”耶律隆进负手,颇为冷傲,似乎那个没脸没皮的人不是他一样,或者这才是他从前正常时的模样。
……
翌日上午,懿王府世子所居东大院小书房。
砰一声响,一个花瓶落地,脆响声传出书房,屋外的小厮无不谨不慎微,就怕世子爷这股无名之火烧到自己的头上。
高珍珍到了书房外,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
一个小厮道:“世子爷今天终于告假,一早起来做画,可是忽然就不痛快。奴才们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高珍珍略做思索:“难道是近日奉皇命办差累着了?”
高珍珍让小厮帮忙推开了门,她迈步进了屋内,就见一地的纸屑。俊美的少年穿着一袭玄色直裾丝袍,半束长发,显得比往日更妖冶冷艳几分,更加落拓不羁。
高珍珍走近他:“表哥……”
赵珏抬头:“谁让你进来的?!”
高珍珍性子温柔,担心地问:“表哥遇上什么难事了吗?我能帮上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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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赵珏反问:“你能帮我什么?”
高珍珍垂下长睫:“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如果表哥办差累了,想吃什么,我可以做给表哥吃。表哥要是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说。”
高珍珍是寿康郡主的女儿,懿王太妃的外孙女,因为寿康郡主去世得早,懿王太妃常接她来王府住。她与赵珏青梅竹马长大,事事以他为先,便是赵珏少时行事有所出格,高珍珍也处处为他在父母跟前掩饰。
赵珏另外的弟妹不但年纪小他太多,又是异母所生,反而不如高珍珍亲近。
这时得她温柔解语,他憋在心里已久,理智让他克制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这时却难以自抑。
便将他近日奉皇命招待北朝小王爷,见北朝人强势,而本朝人满足于当年两朝和平之盟,不思进取,他十分难受,可是他对朝局无可奈何。
赵珏自小有大志,并且天姿聪颖,又是赵氏族中难得的体格强健之人,文武双全,高珍珍了解他自小有志,也明白他对朝局的不满。
可是赵珏说了一半居然不知不觉说到了那日耶律隆进的车队经过京郊外,因为北朝士卒调戏良家女子,叶世钊挺身而出,与他们闹了矛盾交上手的事。
接着便说到耶律隆进和书颖不打不相识,对书颖一见倾心,之后就没脸没皮各种纠缠。叶家父女被他弄得没有办法,他们只得自污,才能不被送给他为妾。可是他们显然低估了耶律隆进的脸皮厚度。耶律隆进自知无法娶叶家女做正妻,还能想出走婚之法。
“那走婚之俗源于西南一些母系部落,风俗与汉人大不相同,契丹也没有那风俗。说是他来南朝走婚,可是叶姑娘要是真招了他做走婚丈夫,叶姑娘一生也毁了,她还敢嫁给别人吗?”
高珍珍温言道:“姻缘之事,不可强求。那北朝小王爷年少冲动,怕是初遇情缘之事,才不懂如何处理。”
赵珏道:“他不懂如何处理,便要害了旁人吗?”
高珍珍静静瞧了赵珏一会儿,赵珏虽是表哥,可是两人生在同年,时间差了约一个月。又因为女子早熟,有时高珍珍反而像姐姐。
“我也曾听说过天下第一美男叶郡马的大名,那叶姑娘既然是他的女儿,也定然是位绝代佳人。难得的是身为女子还练了一身好功夫,面对北朝人也丝毫无惧。表哥可是钟情于她?”
赵珏默然许久,又因为情不得遂,意中人连看都看不到她而心生萧索之感:“她应付耶律隆进的纠缠都来不及,身边还有裴三郎,哪里瞧得见我?”
高珍珍温言道:“表哥何必妄自匪薄?我知道旁人都比不得表哥。那耶律隆进就是因为不能得尝所愿才会提出那荒唐的走婚之法,待他回了北朝有什么变数也未可知。”
赵珏一脸落寞:“那又如何呢?我婚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耶律隆进不再纠缠,她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她也未必记得我。”
高珍珍垂睫不语,因为她就是赵珏的未婚妻。
如今雍国公高家的主母虽然不是她的生母了,可是高家和懿王府早两年定下婚约,择在他们十六岁的冬天完婚。
高珍珍虽然温柔大度,她是一个标准的古代男子所需要的妻子,就像《鹿鼎记》中的双儿一样处处以韦小宝为先一样。高珍珍早做好了表哥和丈夫将来会纳妾的准备。
一个古代名门女子大多都不会得到丈夫完整的爱,这真没有什么大不了。
甚至丈夫纳妾符合正妻的利益,嫡庶有别,妾氏所出也只会先尊嫡母,嫡妻若无所出,就得靠妾氏生孩子才能保障自己一房利益不会被宗亲所夺。
有了庶子奉养,嫡妻将来还能当尊贵的老夫人。反之,被宗亲占了家产,一个孤老的婆子不知会被作践成什么样子,只有晚年凄凉。
高珍珍柔声道:“将来咱们拿诚心待她,绝不亏待了她。叶姑娘既然那般聪慧,又怎么会不知道是好是歹呢?”
赵珏抬眸看着她,他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觉得自己未来的妻子为自己谋划着迎进另一个女人有什么不对。
反而他这心事有个地方倾诉,他艰难的爱情中上有了一个说话的人。这个时代世道下,家家都是嫡妻为丈夫张罗纳妾,不管是贵妾、良妾还是贱妾,本是嫡妻安排的。
不过赵珏倒也有分析的能力,这种男人理想很快就清醒了:“她真能摆脱耶律隆进嫁人时,就不必嫁我为妾了。她肯定选择嫁给她的义兄裴延庆为妻。她想嫁人作妾,跟耶律隆进去北朝就是了。她不愿嫁耶律隆进,至少还看到了他,可是她看都不看我,她选耶律隆进也不会选我。”
高珍珍也没有办法,名门女子如果丢了亲事是天大的事。高珍珍不阻止赵珏钟爱旁的女子,也不妨碍别的女子来爱慕他,她唯不能自个儿跳出来抗婚或退位让贤。
高珍珍才叹道:“古人说的好:‘各有因缘莫羡人。’表哥今日为叶姑娘失意,将来未始不能再遇佳人。”
赵珏愣了愣,却摇了摇头:“你没有见过她才这么说,见过她你就知道不能有了。”
高珍珍一直温和大度,这时方始心中一酸,有了普通女子的情绪:“那叶姑娘定是倾国倾城的佳人,表哥和北国小王爷都如此钟情。只可惜我才貌鄙陋,长辈定下我与表哥的婚事,委屈了表哥。”
赵珏虽然待她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到底青梅竹马长大的情谊,也知这不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