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林调皮地笑道:“世伯,我们今天确实乖一些,对着爹爹可没有那么乖的。我和妹妹私下里学了柳世伯的九式点穴手和清风拂柳功,或许还练不到家。我们私下一合计,得侍候好你,若能得正主指点一二,也算是外门弟子,好过没名没份。”
这话说得柳墨卿这种洒脱江湖人都舒服无比。原来书林一直受书颖指点,就要抓住机会结交有能耐的人,现在也是一个小滑头了。柳墨卿号称轻功、暗器第一,有他当师父,那在武功上也镀了一层金了。
柳墨卿本就喜欢兄妹俩,更何况他因为听了书颖一曲《千里江山图》对她的音律天赋推崇辈至,内心将她当作一知己。此时他虽然已留心,但是理智告诉自己,差着这辈份年纪,不会有别的可能。
柳墨卿看了叶世钊一眼,笑了笑:“吃人嘴短,如今在下也被拿捏住了。你们本也家学渊源,若不弃我这点看家本事,我白得两个弟子,岂不是占便宜了?”
叶世钊从前与他没有深交,却也一直听过他的传说,不由得大喜:“你们还不快来拜见师父!不,得明天择个吉时,正式拜师才是!”
这个年代,可是能拜入名师门下,跟出身家族一样不但学到真本事,还有身份镀金。叶世钊虽然长得美,可是这几年来,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他希望儿女不要学他。
裴延庆不觉得自己当了工具人,还挺开心的:“三叔,我给你找了两个这么出色的弟子,免得你一身绝技失传,你要怎么谢我?”
柳墨卿笑道:“打你三下够不够?”
这下晚宴上宾主尽欢,留了他们住宿。这三年来,因为兄妹俩每年有大半年住在这里,所以草庐被扩建了药房、库房、书房。
把主卧腾出来让给柳墨卿和叶世钊住着;书颖是女孩子,住了条件稍好的书房;而书林、裴延庆住一起睡了药房的榻上。
翌日一大早,草庐下人宰了鸡、鸭、鹅,书林、书颖则沐浴后穿上了世家子弟才能穿的料子的正式衣袍。王嬷嬷为他们仔细备了上好的茶,有请柳墨卿在正堂高坐,书林、书颖恭谨地步入大堂,朝他拜倒磕头。
“弟子叶书林/叶书颖拜见师父!”
书林、书颖依礼跪地,郑重叩首,柳墨卿才亲自扶了他们起来。见他们如此出众的品貌,倒一点也不勉强半道收徒了。
他恍然间到了中年,发现只有裴延庆一个不是正式弟子的弟子(裴延庆正式的师父是白石道人),如今他总算有正式的弟子了。
“师父请喝茶!”
柳墨卿先后喝了书林和书颖的茶,然后取出见面礼,送给书林一把西域小金刀,送了书颖一支西域和田玉笛。
书颖盯着那把小金刀,美丽的眼睛闪闪发亮,又冲他赔笑脸:“师父,玉笛虽然很值钱,可是玉不经摔,打架时若碎了,我的心也就跟着碎了。要不您换一支金笛给我?”
柳墨卿不由得一怔:“金笛?此时我可没有。”
叶世钊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你这小泥鳅,平日跟我各种捣乱也就罢了,你师父好意收你做徒弟,没有嫌你规矩差,你怎么还敢跟师父讨价还价了?”
“爹,哎呀,耳朵要掉了!娘啊~~”书颖嘤嘤叫着,一念到娘,叶世钊果然放了手。
叶世钊满怀歉意地看着柳墨卿,说:“柳兄,往后你只管教训他们,打骂都不必手软。其实书林倒还听话,可是书颖就是一条坏泥鳅,你不要因为她是女孩有所误判。”
柳墨卿看向绝世小萝莉,又惊又疑,书颖吐嘈:“爹,你真是我亲爹吗?”
叶世钊才道:“我要不是你亲爹,在你拜师前就说明白了,如今你也拜师了,想来柳世兄不会反悔。可我若不跟他说清楚,我怕你闯祸给他惹麻烦。”
柳墨卿讶然地看着叶世钊,话到口边没有说出来,他听到此话怎么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他不是收了一个容貌绝世、音律绝世、诗书传家还会做饭的可爱女徒弟吗?(书林:师父,你误会好大。)
……
拜师之后,柳墨卿则要先进京见定远伯才能回来细致指点他们武功。柳墨卿在凉州遇上了定远伯的大儿子。
定远伯大儿子是原配所出,十岁时(已经记事)被下人暗算后让人给拐卖了,沦落到了凉州惨死。柳墨卿救他时,他已经不行了,死前托他传遗言给定远伯。
柳墨卿虽不爱插手旁人的家事,可是那少年着实可怜,人家死前托负,他不忍推辞。叶世钊也要回京去处理政务,因为担心书颖在这里擅自试毒试药,也要求她先回京去。
书林十五岁、书颖十二岁,叶世钊颇为宠爱两个孩子,今年给他们弄了两匹小马。
书颖就骑在最小的一匹红马上,右手持着两块大竹板,左手持着五块小竹板,一下下拍打着,口中吐字清晰清脆地唱着一曲“莲花落”。
书颖唱的还前两年在京城玩时见过的乞讨人的“莲花落”,那口音语气学了十足,书林、裴延庆听了哈哈大笑。音律高手柳墨卿看出这女娃天姿奇秀、性子活泼调皮,只笑而不语。
只有亲爹再次嫌弃起来:“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书颖收了竹板,嘿嘿笑了两声,那惫懒的神色让叶世钊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爹,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我不是怕在家里被苛待没有饭吃,我学会了这门手艺,我还能自信地带着哥哥离家出走‘吃百家饭’。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准我的莲花落唱得好,还存下钱来置办起田地,给哥哥娶房嫂子!”
叶世钊好气又好笑:“你在外没个正形也无人管,回了府后可得仔细你的皮!”
书颖倒不怕他,仍玩笑道:“话说……哥哥国色天香,天下有的是富家女双手奉上钱来求嫁,不用我为他存钱。我为哥哥物色人家,收嫂子十万贯嫁妆。均两万贯给哥哥张罗婚事,余下的我就贪污了。”
少女脸上又露出极为无赖流氓的本色:“过得两年我用这钱也能娶上一房可爱的小郎君了!到时候让他来你身边立规矩。我就跟他说:‘官人呐,我爹吃过很多苦,在上头两重恶岳父手底终于从女婿熬成了岳父,也该享享福了,你好好孝顺我爹。’”
三年来,书颖和渣爹相爱相杀,实在是看到渣爹就要当漏风的小棉袄,这是她的本能。
叶世钊再次破功,一扇子打过来,书颖如猴子一样灵活,施展“清风拂柳”的一式轻功跳到了书林的马背上,冲叶世钊做了个鬼脸:“打不着!“
叶世钊冷着脸,骂道:“你年年跑到草庐,说是为了练功,其实就是为了避开学规矩!”
书颖不以为然,反击:“规矩有什么用?我就问你有什么用!娘够守规矩了,最后怎么样呢?”
叶世钊沉默了,悻悻说:“我好好跟你说事,你别总提你娘。”
书颖咂咂嘴:“我不是觉得回家的日子太无聊了嘛。你劝劝祖母,别来让我做那些没意思的事。”
叶世钊明白这叛逆的女儿的一丝想法,道:“你祖母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也不小了,学些交际往来,将来也好在京城女眷中立足。”
书颖反问:“我为什么要在京城女眷中立足?”
叶世钊倒愣了一下,半晌才说:“京城官宦世家往来自有规则,你要是不知道,将来会吃亏的。”
书颖满面愁容:“我不跟他们往来就不会吃亏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已经从乡村小道进入官道了。
行了一盏茶功夫,忽听官道后面马蹄声响,转头望去只见旌旗招展,车马成群,来人却穿着异族人的服饰。
书颖、书林都好奇地转过头去看,有少许人头上扎了辫子拢于头顶,可是大多数的人剃了头顶的发,只在头边沿留了些头发。
书颖直接吐嘈:“天哪,哪来丑出天际的发型!什么审美!”
叶世钊才道:“他们是契丹使臣。前些时候,北国就来了国书,他们要派使臣来本朝。”
书颖暗想:这个时代是唐代之后的时代,契丹是唐时就有的部落联盟,所以到了这个大周朝仍然兴盛。
书颖奇道:“他们来干什么?”
叶世钊冷冷道:“能干什么?来要钱吧。”
书颖暗想:正史上后晋石敬塘开启了割地称臣给钱的头儿,一直到后来宋室也这么干。现代还有很多公知称赞花钱买和平是合算的,真是变态的三观。这就像是自己在身上扎根针管让别人不费什么努力就吸自己的血强大起来,而自己身体越来越羸弱。这是慢性的死法和慢性资敌,得多想喜欢当奴才才能称赞出来?天生没有膝盖骨吗?
书颖问道:“本朝还得送钱给他们?”
叶世钊脸上不悦,悠悠道:“先帝年轻时两国大战后签了盟约,每年给他们些钱粮,两国才休战多年。”
书颖冷笑道:“和平是两国百姓得利的事,为何我们要出钱?百姓以钱粮奉养天子百官,天子和百官只会吃却出卖百姓利益,得多不要脸?割地赔款都能接受,对得起炎黄祖宗吗?”
柳墨卿不由得看着这少女,她小小年纪却比许多成年男人豪气多了。
叶世钊教训道:“大话谁不会说?可是当初天下苦战久矣,人心思定,为了天下百姓,君臣也尽力了。你切莫在国家大事上多嘴,惹出祸来,我可保不住你。”
书颖却道:“爹爹,两国边关少不得有摩擦,这种小仗,给了钱会打,不给钱也得打。真的敌强我弱,他们大军长驱直入,我们还可以打游击战,万不必那般没骨头。”
叶世钊喝道:“你一个女孩子,又懂什么打仗?是我纵得你没边了,你也犯不着事事抬了你母亲来压我,这些事儿,就算你母亲尚在,她也不会纵容你!”
书颖之前还以为处在一个如唐明清一样的统一时代,第一步是进宫去当妃子,再学武则天生个儿子,先当太后再当女皇,然后学叶卡大帝找能干的情人巩固帝位。
居然是如宋室一样的半壁江山,忽然觉得当上女皇也没有那么香了。可是小蓝想要王气,如果靠造反之路,没钱没人的,凭空造反哪那么简单?
现在立国八十年,关内统一不过六十年,属于封建王朝的中期,大局稳定。
这是候的百姓和世家都习惯和平,想好好过日子,他们为什么要为她的皇权路拼命?
当是不讲逻辑的废柴种马争霸吗?
书颖信马由缰时,忽然听到马蹄声呼啸而来,几个外族勇士见官道旁站着两个年轻美貌的汉人少女,不禁打马拦着人,围着她们转着欢呼。
那些人不能汉语,就要去抓人,书颖一见不由得愤怒,叶世钊身为朝廷命官,见到外族人在本朝京郊这么闹不能不管。
“书林,看好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