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风轻轻拂过，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吹得烛火不停摇晃跳动着，拉长的光影倒影在墙上，又落进了贺秋晚的眼里，像是漾起了阵阵水波。
晃动的影子让贺秋晚的脑袋骤然清醒不少，她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想起来，其实她大可以直接让江枕云睡着。
阿云睡着了，她就可以走了。
贺秋晚勉强稳了稳心神，她垂下眼眸，正想使法子让江枕云熟睡过去之时，却不经意地对上了江枕云微红的眼眸。
明明是江枕云胡搅蛮缠了一通，可她却表现得比贺秋晚还要委屈。
“阿晚……”
江枕云痴痴地望着贺秋晚，那双本就不甚清明的眼眸变得越发恍惚起来，她的嘴唇动了动，半晌之后才轻声道：“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江枕云的声音很低，要不是贺秋晚凝神仔细听着，恐怕也不能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
“阿晚怎么可能陪着我？”江枕云嘀咕道。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贺秋晚，仿佛要将这一幕永远记在自己的心里。
贺秋晚的手贴在了江枕云的脑后，她动了动指尖。
江枕云只感觉阵阵睡意袭来，明明已经很困了，她却固执地不肯合上眼睛。
不知对视了多久，江枕云终究还是没能抵住睡意，她动了动嘴唇，眼皮慢慢地合上了，那双搂着贺秋晚的胳膊却始终没有松开。
江枕云睡着了，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平稳，这本该是贺秋晚离开的大好时机，可贺秋晚却一动不动。
她在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方才江枕云闭眼前说的那句话。
她说，“有阿晚在，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阿云时常做噩梦么？
贺秋晚绷紧了身体，在心里静静地想道。
之前江枕云一直宿在莲池秘境，她晚上歇息时，是不允许纸人靠近的，贺秋晚也不知道江枕云是否时常惊醒。
阿云平时在她面前也从未露出过任何异样。
但下一秒，贺秋晚又忽然想到，之前她同江枕云冷战时，曾在半夜偷偷去见江枕云，亲眼目睹过江枕云从梦中惊醒的画面。
想到这里，贺秋晚就没法再丢下江枕云不管了。
她想，或许阿云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两人只是闹情绪而已，阿云便会睡不着觉。
那她骤然失去修为，从此变得病弱体虚，还得一个人住在莲池修养，心中岂不是更会惶恐不安？
是她忽略了江枕云的心情，其实阿云比她想的还更需要旁人的陪伴。
看着江枕云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依旧微微蹙着的眉头，贺秋晚的心中不由得愈发愧疚怜惜。
原本打算趁机离开的，此时也改变了主意。
贺秋晚伸手用指尖抚平了江枕云眉心的皱褶，随后便静静地平躺在了床上，任由江枕云紧靠在自己的身侧，没有推开江枕云，更没有抽身离开。
这一夜，江枕云睡得很香。
等她第二日醒来时，贺秋晚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枕云不知她究竟是何时离开的。
她抬手轻抚身旁的位置，枕被早已失去了贺秋晚的温度，但江枕云仿佛仍能嗅到那上面残存的，独属于贺秋晚的淡淡冷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