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扶仙派篇(十五)

这天的晚饭江枕云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她神色蔫蔫的,故意把思思叫了进来,让她收拾一下房间。

纸人是永远不会反抗主人的命令的,江枕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房间里本来也不乱,她的手脚又麻利,按理说没什么好收拾的,但耐不过江枕云偏要使坏。

这边思思才刚把东西摆好,那边江枕云立马伸手用指尖将东西拨乱,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歪着脑袋看向其他地方,仿佛使坏的人不是她一样。

思思倒也老实,任劳任怨地重新收拾整齐,然后再次被江枕云破坏掉。

如此重复了三四次之后,见思思依旧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江枕云似乎也失去了兴趣,“算了你别收拾了,你去替我找一身干净衣裳,我要去泡会儿温泉。”

思思听话地放下手中的东西,语调平缓到没有一丝起伏,“好的,主人。”

“您想穿什么样的衣裳?”

江枕云随意地摆了摆手,“随便吧,都可以。”

等到思思找出来之后,江枕云一看,却又皱起了眉头,“这颜色太粉嫩了,我不喜欢,换一套。”

又过了一会儿。

“这套太沉闷了,看着心情不爽,再换。”

“这套太厚了,穿着不方便。”

“这套太薄了,你是想让我染上风寒吗?”

“……”

不管思思找出怎样的衣裳来,江枕云总有不满意的理由,她低垂着眼睫,明明是找茬的那个人,却比思思表现得还要不高兴。

这一套操作把系统都整懵了。

系统:[宿主,你在干嘛呢?]

她没事为难一个纸人干什么?

江枕云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看不出来吗?我在闹脾气。”

系统:[那你也该冲贺秋晚闹,纸人又没有思想,你看你闹了这么久,她有一点儿别的反应吗?]

江枕云哼笑了一声,谁说她没有对贺秋晚闹了?

眼见思思又拿了一套新的衣裳出来,江枕云放下茶杯,“算了,我还是觉得第一套最好。”

系统啧啧称奇:[你这样,在你们那个世界都是要挨打的。]

江枕云:“挨打是因为钱给的不够多。”

她站起身来,又盯着思思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江枕云的声音很轻,明明是她在折腾人,可看上去她却是更可怜的那一个,那双明媚的桃花眼里黯淡无光,眼眶还残留着缕缕红痕,依稀像是哭过的样子。

江枕云走在前面,思思捧着她的衣服走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原本该低着头的思思却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江枕云的背影,之前还毫无神采的眼里似乎多了些诡谲的光芒。

她的目光落在江枕云清瘦的背上,看着她停下脚步,用手扶着墙低低地咳嗽。

昏暗的长廊下,江枕

云的大半部分面容都隐藏在了黑暗中,唯有一小半侧脸清晰可见,她肤白如玉,唇却红得惊心动魄,像滴落在雪白宣纸上的朱砂,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动人春情。

江枕云好不容易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她闭了闭眼,微微张着唇急促地喘息着,扶着墙的手指也用力了几分,衣袖不经意间向下滑落,露出一截戴着玉镯的细瘦手腕,整个人脆弱到不堪一折。

这副病弱狼狈的模样,尽数落在了身后的纸人眼中。

纸人加快脚步走上前来,想要扶住江枕云,江枕云却躲开了她的手,“不用。”

纸人慢慢把手收了回去,她在原地呆站了片刻,就在她沉默的功夫里,江枕云已经走远了,纸人动了动指尖,最后还是无声地跟了上去。

房间里氤氲着迷蒙的热雾,江枕云慢慢将整个身体浸入水中,热水温柔地按摩着身体,她忍不住舒服地轻呼了口气。

一转头却发现纸人正站在层层轻纱之后,身影被勾勒得若隐若现,她在行走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要是不仔细看,或许都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站那么远干什么?”江枕云哼了声,“过来啊。”

她对着贺秋晚是不敢这样说话的,不过思思嘛,就无所谓了。

纸人微微俯了俯身,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走上前来,而是轻声解释道:“主人,我不能沾水。”

江枕云这才想起来她是纸做的,一沾水怕是就直接化了。

她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很快又不满起来,“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纸人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来。

江枕云眯着眼眸打量她,“难不成你还会害羞?”

众所周知,纸扎的傀儡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当然也不会有害羞这种情绪,她们只会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

纸人顿了顿,随后抬手撩开轻纱,挪步朝江枕云靠近。

她的脑袋倒是抬起来了,可眼皮却往下垂着,目光似乎并未落在江枕云身上,而是停留在了冒着热气的水面上。

江枕云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冷不丁地叫了一声:“阿晚?”

纸人却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并未听见她说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始终是平静的。

江枕云又改口道:“思思?”

这回纸人回答得很快,“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江枕云轻呼出一口热气,“没什么,你就站在那儿吧。”

她开始当着纸人的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水泼在自己的手臂上,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纸人身上挪开,似乎是在观察着纸人的反应。

可惜纸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常之举。

江枕云在心中笑了一声。

还挺能演。

她到底也只是想逗逗贺秋晚,并不打算真的引诱这具傀儡。

老老实实地泡完澡之后,江枕云起身跨出水面,忽然又起了坏心思,“我手软得抬不

起来了,你过来替我更衣。”

不知是不是早有预料,这回纸人表现得更加淡定从容,她的动作快而不乱,指尖并未触碰到江枕云的身体。

江枕云也没作妖,只是在纸人替她穿完衣服,正低头系着腰带时,她忽然说了句:“如果你真的是她就好了。”

纸人垂着脑袋,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江枕云的情绪却又已经低落下来,她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并未发现纸人的这点不对劲之处。

她仿佛已经打消了折腾纸人的心思,回去的一路上并未为难纸人,一回到房间就把门关上了。

“这里不需要你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别来打扰我。”

徒留纸人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眼底翻涌着难辨的情绪,那双原本跟贺秋晚只有五分相似的眼眸,此时却像了个十成十,仿佛贺秋晚本人就站在这里似的。

这天晚上入睡前,江枕云特意提醒系统:“如果我半夜没有醒来,你记得叫我。”

系统:[?]

系统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地交给我吧,我已经定好闹钟了!]

半夜的时候它果然准时把江枕云叫醒了,江枕云打着哈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翻身下床去倒了杯冷茶,她没喝,手一松直接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门外立马传来纸人的询问声:“主人?”

江枕云立马急声制止道:“别进来!”

大概是才睡醒,她的嗓音犹带着几分沙哑。

然而纸人已经推门进来了,江枕云慌乱地转头望去,正好让一双泛红的眼眸落入了纸人的眼中。

“我说了不准进来!”江枕云生气了,“连你也不听我的话是不是?”

她的这句话带着某种埋怨,虽然是在指责思思,却又好像透过思思在看着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