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纸人说话时的声音平平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大概是许久没听见江枕云说话，纸人于是抬起了脑袋。
江枕云同她对视了片刻,只觉得纸人的眼睛极黑,里面没有一丝光芒，像幽暗的深渊,透着股诡异的气息。
可她方才分明看见这纸人眼波流转间,神态宛如真人一般,这会儿怎么就看不出来了？
江枕云凝眸沉思,“系统,你说，贺秋晚能不能通过这个纸人,看见我在做什么？”
反正江枕云现在毫无灵力,就算贺秋晚做了什么手脚,江枕云也发现不了。
系统思索片刻：[如果她想的话，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系统觉得贺秋晚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这跟偷窥狂有什么区别？
江枕云挑挑眉,是或不是,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她微微俯身，用指尖挑起纸人的下巴，指腹下的触感极其微妙,面前的纸人明明看着同正常人无异，皮肤却略显粗糙。
江枕云细细地打量着纸人的眉眼,眼神尤其专注，渐渐的，她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了浅笑。
系统觉得好怪,这一幕为什么总让它觉得浑身别扭？
“你很像她。”江枕云喃喃道，“可惜你不是她，她怎么会像你这样跪在我面前，讨好我？”
江枕云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起纸人的脸，极尽温柔，“阿晚，阿晚……”
她一遍遍地念着，明明语调是如此柔软，可系统看了半天，却总感觉宿主的神态带着股莫名的病态和疯狂。
“我真的好喜欢你。”江枕云叹了口气。
伴随着这一声叹息，她的手忽然从轻抚改为了掐着纸人的双颊，脸上温柔的面具也寸寸脱落，变成了不甘和痛苦。
“我不想拖累你，阿晚。”
江枕云闭了闭眼，“可是我舍不得。”
“阿晚，为什么？”她委屈地质问着，“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温柔，真的只是因为责任吗？”
纸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无法给予她任何的回应。
江枕云同她对视了半晌，忽然泄了力，她苦笑一声，嘴里极轻地呢喃着：
“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哪怕只有一点也行啊。”
说到最后，江枕云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双眼也慢慢红了，整个人仿佛脱力般地松开了手，靠在椅子上默默地失着神。
系统吞了吞口水：[宿主，你别这样，我害怕。]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不正常了？
可惜即便江枕云前后的态度变化如此巨大，整个人仿佛发疯一般，诉说着自己对贺秋晚的痴恋，那纸人从头到尾也仍然表现得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发生任何变化。
江枕云似乎终于认命了，她摆了摆手，自嘲道：“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你不是我的阿晚，我要是真拿你跟阿晚比，是在折辱阿晚。”
她的眼角似乎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江枕云歪了歪脑袋，不肯让纸人看见自己这狼狈的一面。
纸人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往上抬了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江枕云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她抬手不在意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从自己腰间取下那枚并蒂连理枝的玉佩，放在烛火下安静地看了半晌。
夜渐渐深了，烛火燃烧时发出砰的一声响，惊醒了江枕云，她转头望向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已有乌云堆积在天上。
“快下雨了。”江枕云轻声说。
“主人。”原本一直安静跪在旁边的纸人忽然开口说道，“您应该就寝了。”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完，江枕云立马又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连带着细瘦的肩膀都开始颤抖起来。
“主人。”纸人立马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替她倒了杯茶来。
江枕云接过去抿了一口，好不容易才压下喉间的痒意，头也不抬地对纸人说：“我不习惯有人在我睡觉时守着，你先出去吧。”
纸人顺从地转身离开了，江枕云还在抚摸着自己的玉佩，目光怔怔的，并未发现那纸人消失在门口之前，似乎转头看了她一眼。
等到房门彻底被人从外面关上之后，江枕云才把玉佩放下。
“OK戏演完了。”江枕云伸了个懒腰，“今天这一天可给我忙死了。”
两眼一睁就开始演戏，演到了深夜才终于结束。
系统欲言又止，想劝宿主多少还是正常点，但奈何贺秋晚好像真的就吃这一套，不停上涨的爱意值足以说明一切。
算了，身为一个优秀的系统，不应该对宿主做任务的方式指手画脚，要给宿主足够多的自由。
江枕云起身走向床榻，这床看着挺硬，没想到倒下去之后江枕云才发现，它竟然是软的。
她把自己塞进被窝里，打开任务面板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慢慢闭上眼睛。
原本江枕云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的，没想到才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不过这一觉睡得不算特别安稳，半夜的时候江枕云做起了梦。
梦里的场景似乎也是在这个房间里，江枕云看见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窗边，正微微仰着头，看起来像是在欣赏月景。
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宽袖衣裳，身形单薄缥缈，满头长发只用一根素簪固定，浑身透露出孤寂的气息。
不知为何，那人分明背对着自己，江枕云却很笃定，那就是她自己。
江枕云不禁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她才看清，桌子上还摆着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其中一个被梦中的她捻在指间，另一个却放在桌子的对面，同样也斟满了酒。
这副场景，看起来分明是在对月缅怀着谁。
江枕云皱起了眉头，正在这时，她仿佛听见梦中的自己轻声说了句什么，江枕云凝神仔细一听，好像是在叫谁的名字。
“仙仙……”
江枕云还来不及思考，脑袋倏地一沉，她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盯着床帐缓了好一会儿，江枕云才发现自己的眼角竟然微微湿润，她扭头一看，外面已经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江枕云尚且没能从梦中的场景里回过神来，她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仿佛冥冥中的某种预感一般。
难不成真是她做了一个预知梦？
除此之外，江枕云想不到别的解释，因为梦中的感觉太真实了，她甚至能体会到梦中的自己那种悲伤而孤独的心情，一种特殊的直觉告诉江枕云，那一定不是假的。
可这样一想，她在梦中呼唤的那个名字的主人，同她的关系肯定很不一般了。
仙仙？
听着应该是名女子。
这个名字的熟悉感太重，江枕云莫名觉得这应该也是自己取的，可她想不明白，这个叫仙仙的人究竟是谁，能让未来的她如此怀念？
而且在未来那个人多半是死了，否则她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怀念她。
江枕云回忆着梦中的场景，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再次隐隐作痛起来，她晃了晃脑袋，将那种复杂的心情强行压了下去。
江枕云打开任务面板，发现任务内容并没有刷新，所以这个梦应该跟她的攻略任务无关。
难不成是老天在给她提醒？
提醒自己未来一定要注意这个叫仙仙的女子，至少绝不能让她再次死去？
可九州如此之大，她该去哪儿找这个人呢？
江枕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干脆不再想了。
如果这个人真的跟她有缘分，那她迟早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到时她再仔细留意就是了。
江枕云想通之后，很快又放松身体裹紧被子，尝试再次入睡，然而脑海中却始终清明，久久无法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