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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番外(回溯①)

李煊想,或许他会付出一些,但不会全部付出,父子亲情的分量没有那么重,没有他的股份,他的钱重要。

这些经济罪的证据,也许会让李辉受到打击,没准会坐半年的牢,也可能是几个月,也没准不会坐牢,只是罚款。

李煊只不过想拿着这些东西,当做威胁,去找他问一个答案。问问他,他的生母是怎么死的,真的是跳楼吗。

他要亲口听李辉说出真相。

五月十五日,他们开着一辆刷了安保公司油漆的"武装车",从江南美术馆将真迹运走,路上,东欧人将保险箱拆开,将赝品的画纸替换进去。

车丢在路边,关泽骑着送外卖的电瓶车,戴着头盔手套,把几幅只有画框是真品的赝品,丢进了垃圾车。

李煊的速写板上夹着一张带着年代感、价值百万的画纸,他跟着一群写生的学生,穿过公园,像往常回了租住的房子。

四幅画价值不菲,但不是他们要的东西。

投影仪上映射出那幅巨大的睡莲。

"江南美术馆加固安保,这幅画,如果明天不能得手,看来只能等展出再想办法下手。"关泽所作的计划,全因为美术馆突然加固安保而泡汤,好在有个"PlanB"。

几天后,李煊从江南美术馆光明正大的运走一幅自己寄来的画,画很大,工作人员帮忙将画固定在了车顶。

李煊刮了胡子,站在没有死角的监控下面。

他将画运回去,撕开画框,露出背后一幅巨大的《睡莲》。

两张画纸重叠在一起,数月前连画带框,一起寄到江南美术馆,意图展出。

他现在将画直接带走,撕开上面那一层,告诉惊疑他居然真的一个人偷到了画的同伴,说是真迹。

老吴他们没有见过这幅画,不像李煊,从小就摸,让他刻画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

这幅复制品,和跟霍敏交换的那幅复制品,不是同一时期的,而是李煊更年轻时候画的,但要更接近真迹。

老吴问他∶"你怎么得手的?"

一向不爱说话的李煊,还是摇头。

系么鉴定,都以为那是真

"撬不开你的嘴是吧,还保密起来了,真是。"老吴怎;的.

"不过,你今天怎么把胡子刮得这么干净。不怕被抓?"

李煊摇摇头,没有说怕,也没有说不怕。

他就以这副干净的模样,去见了霍敏,霍敏盯着他出了神∶"你把胡子剃了,都要认不出来了。

李煊坐在她面前∶"监控够清晰吗。

"够,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你,你父亲不让我报警,我问他交换了20点的股份,他同意了。"霍敏说,"不管你要证明什么,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李煊的神色有了片刻的波动,一两秒,很快稍纵即逝。显然出乎意料。

所以他猜错了,20点的股份,足以证明,他在李辉心目当中有相当重的分量。可哪怕有分量,也不能证明,他亲生母亲的死,和李辉没有直接关系。

霍敏没有问他关于那四幅险些失窃的名画的事,倒了一杯茶给他,他也没有喝便离开了。

几幅画被关泽走路子卖了出去,独独睡莲这张,被关泽留了下来∶"李煊,你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我,这不是真迹吧。

"它是。"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虽然它很像是真的,但很可惜它不是,"关泽摇头啧了一声,"真迹还在你手里吧,你半年前就从香港拿走了,这幅是假的,展出的那幅也是假的。"

倘若不是早知道真迹在他手里的话,几乎将关泽骗过去了。画太真了,但他不卖假画,没有职业道德。

"我说它是,那它就是。"李煊才不管他怎么想。

"要不你把真迹卖给我吧,我给两亿,不,三亿。"转头还能多卖一个多亿。

"不行。"李煊拒绝了。

"你留着那东西干嘛,你又没有销路卖掉,你卖那个,不怕被抓?"

"不卖。"

"不卖你留着做什么?"

"有用。"

有什么用呢,李煊站在热那亚的家里,将那幅画挂在了墙上。

他们从上海离开后,几人分道扬镳,李煊说要休息一段时日,他又成了一个人。

他将那间带阁楼的房子买下,房间空空如也,只有几样家具,一张单人床,可以看见夜空,会被早晨的第一缕眼光晒醒,他拥有一个厨房,但从来不做饭,有一个冰箱,里面只有啤酒和速食。

还有画架和油画布,墙上挂着繁多的画作,一看都很陌生,是抽象的,颜色是冷冰冰的,像黑夜的色彩,孤寂又扭曲的图案。全都不是临摹的。

李煊看了眼时间。

隔着时差,他拨通李辉的电话。

李辉看见电话是从国外打来的,一看来源,就猜到了什么,他接起电话,先是沉默,然后喊∶“:蹈面心”

李煊没有出声,他推开了窗,他离开家的第一年,就辗转来到了这里,当时没什么钱,在这里租了一个小阁楼,因为可以看见海,楼下的面包店烤得很香,晚上买面包打折,花店在街口,虽然他对花粉不过敏,但从来不买花。

每到夜晚,会有潮水般的孤寂淹没他。

李辉的声音道∶"我知道是你,你还在意大利吗,身体怎么样?"

"我很好。"李煊脑袋睡在了枕头上,说,"我打电话,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你问。"

他没有威胁李辉,拿画笔的手掌默默地在被窝里擦紧了,一字一句地问∶"三十五年前,你和我生母在一起,你说要娶她,你娶了其他人。"

这件事十多年前就闹过一次。

李辉说了重话,说没有老子,你什么也不是。

李煊就带着一个背包走了,什么也没拿。他把照片上父母的脸撕掉,后来又黏了起来。

他那时才十七八,以为自己能成为大画家,成为了不起的人物。结果穷困潦倒,只能混一口打折的面包吃,真的什么也不是。

李辉现在却说∶"是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谁?"

"你生母,你母亲.…还有你。"

透过天窗,李煊盯着今晚只有零星几点星的深蓝色夜空∶"她生下我后,跳楼了,那件事是你做的吗。"

李辉沉默了一会儿,苍老的声音说∶"不是,但……我也间接害死了她。这些年,我对你们母子一直很愧疚,她留下了你,让我好好照顾你,我没有做到,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

李煊听见他的声音很悔恨。

"我过得很好。"李煊说,"和你想的样子不一样。

"你现在在做什么?画画?还是偷东西。"

"画画。"

"哦……你别做犯罪的事了,偷来的钱,不是你的钱,阿煊,你回家吧,我把上海的房子作为遗产留给你了,我手里还有几千万,没有做遗产公证的,都给你,你拿着画画也好,去哪里做什么也好,总之不要做那些事了。"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有钱,但那些钱你用着能安心吗?"

"嗯。"李煊把电话挂了。

李辉以为他有钱,其实他没有,钱都送给孤儿院了,他就买下了这栋老房子,在画廊卖点画,一幅画标价两百欧,很少有人买。偶尔有人路过,误入了画廊,看见是个不知名的东方"画家",还会踩一句∶"两百欧,抢钱吗?!"

画几乎卖不出去,有次有个老头,说给二十欧卖给他,李煊就卖了,连颜料钱都抵不上。和十几年前,他意气风发来欧洲闯荡的时候一模一样。

五月时,他给李赫打电话,弟弟说他要结婚了∶"婚礼在十二月,哥,如果你有空,你能回来吗,在香港。"

他很想去。很想。

李煊问∶"你结婚对象叫什么,他喜欢什么。"

"他叫白钧言,金字旁一个匀,言是语言是言,名字念起来像''卷儿'',是男生。他学艺术的,我跟他说,我哥他是个画家,他很喜欢油画。"每年一分钟的通话里,李赫的语速被训练得很快。

"好。"李煊说。

"你能来吗?"李赫的语气高了起来。

"不知道。"他掐着一分钟挂了,"生日快乐,小赫。"

李煊想,弟弟现在应该很幸福,他从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来。

李煊揭开墙上的灰布,看着那幅一米七长的油画,是他手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他在便签上写∶

【物归原主,弟弟,新婚快乐。】

便签贴在画上,漂洋过海,完好无损地送还回到主人的手里。

白钧言这才知道,自己几年前,第一次见这幅画时的惊为天人,居然是一幅赝品。

"你哥…好牛啊,怎么能画得一模一样,太神奇了。''

两幅画都在他面前了,白钧言居然也分不出任何的区别来,拿着放大镜啧啧称奇。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礼物。"

李赫许多年不见他,对李煊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自己被妈妈带走那一刻。那个高大的,会在他哭的时候蹲下来哄他的兄长。

现在他不会哭了,他变得会照顾别人了,从他多年前在洛杉矶的路边捡到一只小狗开始,他就长大了,他捡走小狗…捡走白钧言

李赫人生的所有美好,都是从心软那一瞬开始的。

全文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