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李循垂了眸,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凤眼中波澜不惊,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压迫。

沈婼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松了自己的手。

可是下一刻,却又听他轻声细语地问她,“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沈婼定了定神,再看李循时,他狭长的凤眸中已经没了适才那般刺骨的冷冽。

一定是她看错了。

沈婼心里松了一口气,抚着自己的眉心,一副难受又强忍的模样,“不疼了。”

李循淡淡地应了一声,他坐在沈婼病榻旁的一把交椅上,将双手交叠,左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右手的玉扳指,问:“雪柳说是世子妃推的你,你怎么想的?”

这是在询问沈婼的意见,那就说明,李循是相信沈婼的。

这句话像是往油锅里撒了一瓢水,“刺啦”一声,在众人心里裂开了一道口子。

雪柳得意地看向沈虞,那表情十分欠揍,仿佛是在说:看吧,世子是信我家姑娘的!

青竹起先是惊愕,而后也看向沈虞,一脸忿忿,只是见她神情漠然平静,想说些什么,扁了扁嘴,还是没吱声,灰心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是……”沈婼张了张嘴,本想说是沈虞推的她,可她刚刚在李循面前说了不是沈虞推的她……沈婼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给自己埋了个坑。

“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她含糊道:“不过这事也全怪不得二妹妹,我本来只是想向二妹妹打听一下世子的近况,二妹妹也不知怎么了,就,就忽然生气了,然后……”她怯怯地看向沈虞,没说全话,只是那神情中的恐惧不言而喻。

“生气?”李循挑了挑眉,斜了一眼面前规矩站着的沈虞。

“没有这回事!若大姑娘当真自是打听世子妃的近况,世子妃又怎么会生气!明明是大姑娘自己掉下去——”

“青竹,你疯了不成!我们姑娘的身子本就不好,怎么会自己跳下栖凤阁那么高的月台?”雪柳竖眉道:“大家都来评评理,我家姑娘待二姑娘自小便是极好了,为了诬陷二姑娘,她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了不成?”

“你有什么要说的?”李循问沈虞。

沈虞说道:“不管世子信不信,此事与妾身无关。”

一个含糊其辞,却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一个干脆说与自己无关。

眼看着太医院周围都有人围着朝里头探头探脑,事情越闹越大,宫正司的高宫正都听闻了此事也领着人赶来询问,定国将军的女儿在宫中出了事,这罪她们可担待不起,一行人都急忙看向李循,等他下一个决断。

而李循却在盯着沈虞。

早晨出来时她满脸的欢欣雀跃,可是现在,她虽然低垂着眉眼,那双潋滟的眸子里动人的光辉却早就没了,有的只是疲惫,木然和冷漠。

他微微拧了眉,衣袖下的手攥了攥,又松开。

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别开了目光,不去看沈虞脸上那满面的麻木,只目视着前方,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气淡淡地说道:“世子妃言行无状,争风吃醋,将长姐推搡下栖凤阁,致使其受伤,险些酿成大错,该重罚。”

沈婼与雪柳闻言面上皆是一喜,然而下一刻,李循却又话锋一转,“然,今夜是祭天大典后的夜宴,不容出错,况,家丑不可外扬,为了保全卫王府于沈家的颜面,适才栖凤阁发生的事我暂且不会追究。”

雪柳立刻开口,“可是世子……”

她还没说完,李循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刺骨的寒意令雪柳瞬间闭上了嘴巴。

“日后再听谁人议论此事,宫女便以妄议主子之罪交由掖庭局,各家的婢女各自打发卖掉。”

这话的前半句是对旁边跟来的宫正司高宫正交代的,高宫正闻言忙应是。

后半句话是对雪柳和翠眉说的,两人自是不敢回绝,也上前应是。

“你先回母亲身边自省,有什么话回了王府再说。”李循沉着脸对沈虞道。

沈虞没有反对,甚至她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柔顺地应了一声“是”,转身和青竹离开了太医院。

“世子,世子?”沈婼轻唤他。

李循回了神,转过头来。

沈婼看着他,低声道:“我有话想对世子说。”

郑太医闻弦歌知雅意,立刻告辞,“老夫忽然想到还有些私事,世子,沈小姐,请自便。”

周围的婢女和医师也纷纷被雪柳打发了出去。

一时室中十分安静,只剩下了沈婼与李循两人。

“阿翊,”沈婼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条细嫩白皙的胳膊,手肘处一片青紫,她轻声道:“我这里很疼,手抬不起来,你能帮我揉一揉吗?”

李循沉默了片刻,还是拿起案几上的药膏,打开揉在了沈婼伤处。

沈婼痴痴地看着李循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是那么的耐心细致,可是当初沈虞跪在太夫人的院子里,回去后也是他给她上的药吗?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甚至是两人夜里是如何的云雨欢愉,只要脑海中一有这么个念头,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把火要烧得自己没了理智。

他的温柔,只能属于她啊,任何人都不能抢不走。

“这是你想要的么,婼儿。”李循低着头给她上药,忽然问了一句。

什么?

沈婼没有反应过来,“阿翊,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循顿了顿,抬起头来直视着沈婼,“你明白的。”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低沉柔和,像细雨微风一般吹在她的心头上。

“婼儿,这是最后一次了。”

沈婼陡然一怔,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循已经放下的手中的药膏,转身走了出去。

*

夜,歌尽舞罢。

李循与卫王及众臣皆被明熙帝留在了宫中。

承天门外,沈虞先送走了王氏,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叫车夫将马车停下,自己则坐在马车上闭着眼睛假寐。

头有些涨疼,她揉了揉眉心,觉着十分疲累,大抵是被……恶心到了,小时候她与沈婼脾性不同,因此接触不多,多半都是自己在祖父的院子里玩耍,没想到素日里看起来如空谷幽兰般的长姐,惺惺作态起来也是毫不含糊。

犹记得小时候祖父还拉着她们姐妹两人的手说要相互扶持,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几年,姐妹两人倒成了仇人。

若是沈婼真心爱慕李循也就罢了,可偏偏当初卫王府落难时她是怀着避之不及的心思。

自然,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可替嫁一事,当初她也是咬牙答应了的。

那时婚期将近,她却满脸病容地病倒在床上,汤药往屋里送了一回又一回,甚至府里有传言说沈婼患上了痨病活不过年底,连沈虞都信以为真。

直到那次她无意看见雪柳将未喝过的药偷偷倒在了后院的老槐树下。

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找到沈婼说可以帮她替嫁,又说服的大伯同意,当她看不出来她是巴不得自己去替嫁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她还不至于为了一己之私枉顾他人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