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小姑姑走,她好不容易回到了侯府,却又要孤立无依;她也害怕小姑姑走了,会经历她娘亲一样的命运。
她们母女三人的日子太艰难了,不仅仅是贫苦,更是日日提心吊胆,忧惧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来欺辱。
那一夜小姑姑跟周三叔压着声音吵了起来,待周三叔走后,小姑姑无声的哭了很久。
她装作才睡醒,揉着眼睛爬起来,拿着帕子给小姑姑擦去眼泪,小姑姑抱着她,自己一面流泪,一面说“善善不怕,小姑姑在,小姑姑不走。”
果然从那之后,小姑姑不再出门,安心在府中备嫁。
她寸步不离的守在小姑姑身边,生怕小姑姑会想不开。小姑姑脸上没了笑容,她犹豫着劝小姑姑跟周三叔走,可小姑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摸着她的头,说自己走了侯府承担不起这罪责。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小姑姑就落下了心病,以至于到了定王府后,她经常会生病。
那样明媚鲜活的笑容,从此再也没在小姑姑脸上见过。
她知道这是在梦中,因为那种无忧无虑的神色又出现了。
“善善,连小姑姑的话你都不听?”小姑姑见了她反而蹙起眉,略带责备道:“怎么又瘦了?”
念善扑到自己小姑姑怀中,即便在梦中,这怀抱也是温暖的。
“善善,要照顾好自己,小姑姑才能放心。”小姑姑反过来抱住她,如小时候一样。可十六岁模样的小姑姑抱住同样年纪的她,还露出疼爱之色,看起来古怪和好笑。
“善善,小姑姑要走了。”没过一会儿,小姑姑松开了手。
“小姑姑别走好不好!”念善不肯放开,流泪哀求道:“小姑姑你别走!”
不是江皇后,十六岁的小姑姑只是江萱。
江萱微微笑道:“小姑姑不能再陪你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
念善哭着摇头不肯,江萱神色温柔道:“都要做娘的人,以后可不能再哭了。”
听到小姑姑的话,念善愣了一下。
江萱借机抽开了自己的手,念善感觉身上一冷。
眼看着小姑姑竟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她想往前追,忽然觉得肚子里隐隐作痛,她踉跄了两步,小姑姑已经不见了身影。
“小姑姑,小姑姑!”
念善终于哭出了声。
***
“姑娘,姑娘您醒醒!”映月听到念善的哭声,忙快步走了进来。她掀开帐子后,发现五姑娘正捂着肚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布满了泪痕。
听到她的声音,念善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姑娘,您可是肚子不舒服?”映月扶着她靠在大迎枕上,替她拭干了脸上的泪痕。见她发丝凌乱狼狈,身上的轻薄亵衣已经被汗水沾湿,知道她定是梦里遇到了事。
念善像是才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古怪的摇摇头。
“不是肚子疼。”念善皱着眉,她摸着自己隆起得很明显的肚子,斟酌着道:“他,好像在动。。”
是小皇子在动?
映月想起前些日子李太医的话,五姑娘怀胎已经进入第五个月,该是有胎动了。
因上次在主殿时闹了笑话,念善这次很谨慎的确认,这次把映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好在这回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给面子,竟又动了一下。
“映月姐姐,你摸到了吗?”念善红着脸问。
映月面上也露出期待和惊喜的神色,忙点头道:“是小皇子在动。”
先前李嬷嬷就说姑娘这一胎十拿九稳是个皇子,情急之下她也就说了出来。
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让念善心里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这里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肚子里的孩子再没有动作,才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手。
小腹已经隆起的很明显,上个月还穿着宽松的新衣,现在穿着就没什么余量。再宽大的衣裳,也掩饰不住了。
若是怀胎十月,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待了近五个月。
宋骁不在行宫,她觉得自在。可若不他不在,自己又如何有机会表现?
念善心里矛盾极了。
“姑娘,小皇子很健康,您就放心罢。”映月见念善神色复杂,想到小皇子出生后极有可能从五姑娘身边抱走,温声安慰道:“您别多想,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生下小皇子。您和小皇子健康平安,以后总有办法的。”
念善点点头。
她想起了在梦里见到的小姑姑,神色也变得坚定。
***
转眼宋骁回宫已经近一个月。
每隔一日行宫中都会送来念善的消息,从映月字里行间的话中,宋骁都能感觉到自己走后念善的自在——
抄经、练字、读书、做女红,她身上终于长了些肉。
宋骁因对江皇后愧疚,预备要替她守一年才能安心些。故此自他回宫后,就真的没有召幸侍寝。大家也隐约觉察出皇上的意思,这是要为皇后守些日子,以示对元后的敬重。
等到了宋骁寿辰这日,也不过是在后宫里摆了一桌家宴。
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除了张贵妃、慧妃、柔妃,就是敬嫔和英嫔。
既是宋骁的寿辰,她们自然不能穿得过于素净寡淡,都换了些稍微鲜亮些的衣裳。三妃自然是用颜色稍微浅些的紫色红色,敬嫔穿了淡粉色,英嫔穿了鹅黄色。
大家落座后,宋骁的目光也落在了稍远处的两人身上。
论起貌美,这里面自是张贵妃为首。可敬嫔和英嫔年轻,她们入宫的时候不长,承宠的次数少,望向宋骁的目光透着仰慕,又是含羞带怯的,更显得动人。
她们觉察到宋骁的目光,俏脸飞红。
张贵妃坐在宋骁下首,犹自还好;慧妃却坐在两人对面,心里不由有些不快。
又不是没被皇上睡过,用的着像未出阁的少女似的害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