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西瓜,爷爷分成了两半,顾眠一半,顾鼎一半,顾鼎吃得多,但活动量也大,两三下汗就把水分排完。虽馋却又不肯吃大哥的份,连忙躲开。
顾眠没法子,笑着用小勺子给弟弟挖着喂过去,嘴里还笑弟弟傻:“想吃就吃呗,我又吃不了多少。”顾眠心疼弟弟,连同中间最甜的芯都挖给弟弟吃。
顾鼎傻乎乎吃掉后,立马大惊:“大哥!你怎么可以趁我不备!芯芯你吃多好啊!这么甜的!”
顾眠淡淡说:“我不喜欢。”
“呸!你骗我!”
“真的。”
“你就是骗我,爷爷说你可喜欢吃芯芯了,不用吐籽的!”
“行了行了,话真多。”顾眠又塞了一口去弟弟嘴里。
顾鼎小朋友哭着吃,最后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看着漂亮到比电视上明星还要好看的大哥,忽然来了一句:“哥,以后你结婚的话,要娶个能够给你吃西瓜芯芯的人,不然我心里难受。”
“知道了。”人小鬼大。顾眠笑。
“不行,光是给你喂西瓜芯芯可不行,还得能抱的动你,你老不舒服,不能抱你去医院打针的话,那我不同意!”
“行了行了,越说越来劲儿,我记住了,以后要找对我好的,还得能是个大力士,抱得动我的对吧?哥哥知道了。”
少年还是笑,却是比较茫然,心想,就他这烂透了的身体,哪个好人家的女孩家里愿意自己的姑娘往火坑里跳?
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不想结,没意思,耽误别人算什么事儿啊?
再来,他再瘦也是男生,骨架就大,女生抱不动的,要是某天自己突然晕倒……嗐,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是被弟弟带坏了,居然也开始想些有的没的,哈哈。
4.
十二岁的陆撼城没读书了,在国外学散打,玩儿拳击运动。
这种不需要思考的纯纯身体对抗全凭力道的游戏在目前的他看来颇有意思,但很快又失去兴趣,下半年回国念书。
他跳级了好几次,最后实在是觉得在高中也是浪费时间,于是进了名校的少年班,在学校不到四年本硕毕业,拿到证书后便无所事事,此时他不过也还是个少年,十七岁。
十七岁这年老爷子的新老婆怀孕了,陆撼城的父亲陆超群气得出门住了半个月,严缨也气的不行,跟陆撼城说当年陆老爷子跟他奶奶如何如何,糟糠之妻说忘就忘,有个老二对不起一起打拼的糟糠之妻也就算了,现在又想生个老三!
陆撼城颇平静的听着,最后异常理智地来了一句:“本身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事一尘不变的,说的话,做出的承诺,每一件事都跟未来没有什么联系,此时此刻的我也不是上一秒的我,因为时间在流动,细胞在飞速更新换代,妈,不要寄希望任何人,他生就生吧,无所谓的。”
严缨一愣,简直无法跟儿子说清楚这种不甘心和对老公的心痛,好像不管怎么描述,自己这个聪明到极致的儿子都不会感同身受,像是天生过于理智了,所以看待事情的角度就非常冷漠。
准确来说,严缨怀疑自己这个儿子是个冷血动物,或许某天她跟丈夫被人害死了,儿子也不会哭一下,报仇或许会做,但那可能并非事出于情绪上的愤怒,而是觉得应该那么做。
“撼城,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严教授感觉自己完全没有法子,或许儿子是心理有点问题,看看说不定会好。
陆撼城无所谓地点点头:“可以。”
看心理医生这件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陆撼城从小看过无数回,起初还会被引导着做些奇怪的事情,后来渐渐变成他给心理医生做心理辅导,劝他们看开点。
这次去看的医生是个没有开设门店的老教授。
教授对他似乎很了解,或许是从他父母还有各种资料里就认识他了,所以没有各种自我介绍,也不会循循善诱地进入话题,很直截了当,说:“我知道你觉得过来看医生就好像只是完成父母交代的任务,来一趟就可以,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我其实很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这辈子活了也有十七年了,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现在都还在青春期,尤其是你这样的男孩,多的是女孩追,但你好像从没想过这些,你比同龄人像是多活了几十年,直接进入了养老期,也就是等死。”
“这样吧,我推荐你去算一卦,我这里有个老朋友,你去看看,或许很有趣。”
少年的确去了,到了地方被算了一卦,卦象上说要是想要活着,就往西走,山多的地方,桂花多的地方,看见玉兰树就可以停了。
陆撼城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决不相信任何神神叨叨的话,但医生说的很对,听了这神棍的话后,为了证明这神棍是错的,他当真有些兴趣要往西走。
他独自上路,随便买了张票,买的是到重庆。
火车坐了两天一夜,好不容易到了,却发现当地哪里都是山,哪里都是桂花,偏偏不见玉兰树。
所以他还得继续往西?
陆撼城在车站想了想,看着车站在报十分钟后有车去往周边城市,他便懒得耗费时间,直接上车。
这一次车程三个小时,抵达当地车站时天色渐晚,他背着背包随意走在这似乎有些雾蒙蒙的山城,一路也不知道拐去了哪里,很快便又回到了车站。
5.
2000年盛夏,十七岁的顾眠需要去医院复查当年脑部手术的创口和内部情况,外加腿伤和心肺发育,市医院的老医生检查完毕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说还不错,但视力下降问题需要重视。
顾眠揉了揉眼睛,回家的路上天色越来越黑,怎么都好像是通往无边黑暗的路,从大巴下车后,天更是完全黑了,厂里路灯又少,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
他左右望了望,温温柔柔又格外透彻的桃花眼毫无预兆地对上另一个少年的眼,他自己不晓得,只是茫然的看了那么一秒,然后又看向别处,摸索着,眯着眼睛,慢慢往家的方向去。
——或许慢慢走着,就能碰到弟弟了。
回来前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的,应该让小鼎过来接他了吧?
顾眠不喜欢麻烦别人,可现在没法子,他就是这么个麻烦的身体,只能对不起弟弟了。
漂亮少年自个儿慢吞吞走了两步,依稀瞧见有模糊的影子走到了自己面前,他下意识以为是顾鼎,连忙伸手就拉着人家的袖子,有点叹息着说:“背我吧,我看不清。”
弟弟顾鼎比他小三岁,可生得人高马大,平日里一身臭汗不说,对谁都板着个脸哼不出一个屁来,但对他却很好,顾眠也只能稍微依赖一下小鼎。
‘小鼎’不知道为什么是背着书包来的,闻言顿了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又很快转身半蹲下来,让他趴上去。
这一趴,顾眠发现点儿不对了:“咦,你是谁?我弟弟的朋友吗?谁啊?”
背他的少年后背很结实,黑发有些硬,顾眠趴上去后就嗅到一点清淡的洗衣液的香气,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绝不是弟弟身上的!
然而他虽然问了,但对方不吭声,本就胆小的顾眠登时脑海里闪过今日说法里无数被拐卖儿童的凄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