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先开了口:“我去了趟扶桑树下。”顿了顿,他道:“阿扶独自在那,很孤单。”
黑雾翻滚中,邪神沙哑的嗓音有些失真:“这万年,你当它只是孤单吗?”
时潜眼睫微颤,突然无话可说。
邪神声音被呼嚎的风吹得零散、发闷:“我一直不懂。”
祂翻滚着靠近时潜,阴冷和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除此之外,还有熟悉的,温暖的滋味。
“神灵陨落,天梯断绝,那些成了仙的人族日日卜卦演算,终于知道了这世界即将毁灭,他们一个个屁滚尿流跑得飞快,不是划破虚空去了其他位面,就是拼命收集仙器灵器壮大自身,好在灭绝之时独善其身,唯有你。”祂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唯有你,要救下这天下苍生。”
“你救了,他们做了什么呢?”邪气包裹住时潜,邪神的声音无孔不入:“他们伤你毁你害你谤你,让你死了千千万万次!”
祂嗓音里的怨气裹挟着风的怒号,邪气冲天,乌云翻滚,像是能引动天地,数道惊雷劈裂天空,惊得数里外观看之人大惊失色,也鼓舞了无数疯魔了般像祂传送邪气的血修。
时潜不知该说什么。
他拥有了“阿时”所有的回忆,可他依旧是时潜。
他记得阿时的无拘无束,喜爱游山玩水,知道阿时喜爱这世间的万物,觉得一切都很可爱。更加记得,本只是懵懂着不希望这世间就此毁灭的阿时,在一次次投入世间后,受到的帮助,学到的东西,新增的感受……
是一次次更深层的联系,让祂的纯净而神性的眼眸中有了人性。
于是,才有了祂一次又一次的尝试,祂愿意为祂喜爱的世间万物付出这些。与其说是牺牲与大义,时潜认为那不过是阿时为祂的喜爱所做的付出与保护罢了。
就如他从小立志成为九州最强大的炼器师,不论多少人说不合适,家族也不愿意再教他如何炼器,他也会选择上天山求学,而时氏被灭之后,报仇雪恨就成了他的目标,这期间不论面对多少,付出多少,牺牲多少,他也从未退却。
阿时也是如此,只不过祂所喜爱的想保护的太广,在这期间,忽略了朋友们的感受。
时潜冷静的将自己与阿时区分开来,看向邪魂的目光,却带着昔日的温度,他弯了弯眼眸,叫了声:“小十。”
呼嚎的风骤然停下,翻滚的邪气也似乎滞留空中,一切都进入了中空地带,摒除了时间的流逝。
时潜顿了顿,问:“天衍是不是告诉你,这一世,是我的最后一世。”
呼嚎的风再次响起,吹得他棉质的T恤袖口猎猎作响,却无丝毫阴冷之气侵袭,余留温暖。
没有回答便是回答。
时潜心中叹了口气,其实早在扶桑树下收回了记忆之后,他便找出了这一世身边最大的漏洞。
若水与天衍都是他的神器,不论他如何投胎转世,这两者都不会离他太远,若水是时氏至宝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天衍却成了辛天和的本命灵器,怕是从投入这一世起,天衍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最开始,他就应该直接投生时氏,可在此之前,他先投生到了千年之后的现世,在这里无父无母的生活了十八年后,才再次将他召回千年之前。
这十八年就是天衍为后续的一切算计做的准备和前提。
它早就通过若水的位置推算出他这一世会投生时家,并算好了时氏在十八年后会有一个天生道体天生道骨的孩子降生,于是推迟了他投生的时间,在它的算计之中,不论是因为时氏本就是炼器世家还是因为阿时喜爱创造的本性,日后他选择炼器都是必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