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镜头之外的高宴抽了抽鼻子:“宋沧……”

宋沧反握钟旸的手,没有说话。

“可以吗,宋沧?”钟旸又问一遍,“我可以把故我堂,交给你吗?”

“……可以。”宋沧终于应承,“我会为你保留故我堂,我会一直经营。”

钟旸虚弱的脸上露出快乐的笑容。他抓起宋沧的手摇了摇,因为无力,很快又放了下去。

“每年挣多少钱,我会交给你父母。”宋沧说,“你不用担心。”

朱杉在宋沧身后接话:“我也是。就当你参股了,每年都会有分红。”

钟旸最后看着床尾的高宴。他笑得比方才更快乐了:“你,你哭得好难看啊……”

在他断断续续的笑声里,画面暗了下去,没有再亮起。

江一彤哭得浑身发抖。路楠抱住她,让她倚靠在自己肩上。高宴冲围观的工人挥手,示意他们离开。故我堂里一片狼藉,最后只剩三个人和三只猫。

路楠后来才从高宴口中得知,钟旸的父母一直不能接受自己儿子的死。他们把这场注定的死亡迁怒于那一次骑行,也迁怒于他们三个朋友。得到故我堂的宋沧成为靶子,在接手故我堂之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情况在第一年年底得到缓解:宋沧把当年的利润,共计十三万六千三百二十六块五,和朱杉的股东分红凑了个整,给钟旸父母打去十五万。

这十五万一下止住了钟旸家人的反对意见。之后每一年,宋沧和朱杉都会定期给两个老人打钱,三年来远不止三十万。

但每年增加的收入,反倒让钟旸的亲戚们起了疑心。故我堂挣得比钟旸在的时候还多,他们不免怀疑故我堂实际进账比现有数字更大。这个不断产出的店铺,不应该交给宋沧这样的外人。

江一彤年初回来,去钟旸家拜访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些话。

认识宋沧以来,路楠第一次为他感到委屈和愤怒。

送走江一彤之后,高宴和赶过来的朱杉一起帮路楠整理好故我堂。路楠的手机坏了,无法开机,回家后她用沈榕榕的手机给宋沧发短信。输入那串因为看过太多次而记熟了的号码时,她已经能想象到宋沧会怎么回复。

果然只有三个字:谢谢你。

第二天去故我堂,在地铁上路楠就听见周围的人低声议论:防疫措施有了调整,隔离人员更加精准,有不少没接触过感染者、密接者和次密接者的人,已经在今天早上提前结束了隔离。

路楠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宋沧。但她小跑往故我堂去的时候,远远的就听见了风铃的声音。

匆匆推开玻璃门,三只猫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冲上来迎接她。

宋沧就在店里。他洗了头,洗了澡,那长成络腮胡的胡茬也剃得干干净净,肩膀上搭一条毛巾,身上还有淋淋水汽。小三花趴在他左手上,右手则拿着一杯温水,脚下是钻来钻去的黑猫和白猫。

“好久不见。”他笑着对路楠说。

晨初的阳光新鲜灿烂,故我堂里只有细细的风铃声回荡,宋沧朝她走过来。路楠在这一瞬间忽然想起三年前他那张年轻的脸。他唱《在旷野上》唱得那么好,他在原野上骑马飞奔,灰色的外套被风吹得鼓起,长发扎成一束,有难辨雌雄的英气。他的表情比现在丰富,眼里不会藏狡黠和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那双黑眼睛看向高宴的镜头,他总是笑着假装生气,下一秒好像就会伸手挡住镜头:我换衣服,你拍什么。

如果让他给自己唱一次《在旷野上》,他会答应吗?

路楠摇了摇脑袋。不对,现在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流氓。”她厉声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这条从成都到拉萨的骑行路线,我朋友几年前走过。他也是陪一个生了病的老友去的,当时骑的是机车。

一路景色真的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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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雨辰、既朔、冷杉的地雷。

谢谢柏凛、小辛酸、苏育韫、既朔、人鱼手指尾的营养液。

大家收拾故我堂的时候,小猫忙没帮上,反而乱跑乱窜添麻烦。

小三花:我们喵喵叫了。

宋沧:……喵喵叫是帮忙吗?

小三花:是加油!

其余两猫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