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指,“手还能写字吗?”</p>
“可以。”</p>
“我为你备纸笔。你自己的告状,自己写吧。”</p>
“投哪一个衙门?”她问赵河明。</p>
“你是犯官,犯的是凌迟死罪,独衙不能断。”</p>
玉霖垂眼,疲倦地叹道,“又要启三法司?就为了定我一个‘欺君’,三法司,把我在几个公堂里押来解去,折腾了我快半年,他们看我不厌,我看他们都厌了。”</p>
“我知道。”</p>
“哈……”</p>
玉霖自嘲一笑,“你别在意我刚才的话,我就是要死了,胆子大,随便说说。三法司就三法司吧。先谢诸公,给我这次机会。”</p>
她说着举了双手,额间交叠,算是一拜。</p>
赵河明走出牢室,边走边对她说道:“缓一下就提笔吧。我刑部正堂等着,天明之后,派人来取你告状,即刻与都察院、大理寺和议。玉霖。”</p>
“嗯。”</p>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三法司准状,我就亲自为你写奏本,送内阁,奏明陛下,暂缓你的凌迟,以你为人证,审理王少廉一案。如果三法司不准状,那么……”</p>
“我明白。”</p>
她接过赵河明的话,“我仍受凌迟,你放心,如果是这样,我不会再像昨日那样,让你在监刑台上为我揽罪,我会跪下。”</p>
赵河明再次站住脚步,他尚未穿官袍,身上只有一件月白色的衬袍,玉霖胡乱地罩着囚服,一时之间,他们之间关系,非官员囚犯,亦非老师学生,他突然很想和她聊一聊。</p>
“可以跟我说几句话吗?”</p>
“你想说什么?”</p>
赵河明扶着木栏,低头看向玉霖,</p>
“品性高尚的人做官,不图财也会图名,哪怕他们面上,心里,都不承认,他们也都灭不了人欲。在我看来,世上的丰功伟绩,不过是欲土和孽壤里,偶然长出来的善果。你做官,图什么?”</p>
玉霖靠在潮湿的墙上,“一样啊,图财图名。”</p>
“既然如此,为何要为刘氏自曝身份,你明明可以……”</p>
“因为堂官要玩弄她。”</p>
“去衣刑讯那是《大梁律》中……”</p>
“可堂官只想玩弄女人。”</p>
“玉霖,你太偏激了,你到底在执着什么?”</p>
“我执着哪怕我弃掉所有,我还是救不了她,还是只能眼看她衣不蔽体地,在我面前死去。”</p>
她声音微微有些撕裂,但尚未失控,后来的话,却带着一丝自嘲。</p>
“我是个令人讨厌的姑娘对吧?”</p>
她目光一柔,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不光你们,可能有的时候我觉得,女人们也是讨厌我的。不过没关系,虽然我时常为此难过,但我以后,一定会习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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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玉霖所在的牢数墙之隔的刑房中,杜灵若和张药双双被捆,暂押在刑房内。</p>
杜灵若看着墙上的各种刑具,问背后的张药:“你到底怎么想的。”</p>
“什么也没想。”</p>
“你……”</p>
杜灵若艰难地转过身,“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来嫖那位少司寇的。”</p>
张药沉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