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灼与他之间只隔了一张炕桌，她的左脚用力蹬地，连带着圆凳一起向后倒去，面纱落下，露出了底下那张娇艳无暇的容貌。</p>
黑白棋子噼里啪啦地洒落下来。</p>
冰冷的指腹触碰到顾知灼颈部柔嫩的皮肤，她抬手拔下发上的珠钗，在身前用力划过，尖锐的钗尖撕扯开了他大红色的衣袖。</p>
圆凳摔倒在地。</p>
顾知灼抹了一把散乱在脸颊的碎发，呛咳了几声后，笑吟吟地仰望着沈旭。</p>
两人目光对视。</p>
顾知灼的脖子上是嫣红的指痕。</p>
沈旭红底绣金敞袖破败地垂落下了一大片。</p>
“督主！”</p>
盛江腰间的匕首出鞘，飞扑了过来。</p>
沈旭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滚！”</p>
盛江收住脚步，喘息不定：这丫头的胆子，是吃什么长的！？</p>
顾知灼顺手把珠钗戴回到了发上，垂下的珍珠轻轻摇晃着，粉润的光晕落在她的面颊上，容色倾城，风姿无双。</p>
沈旭怒极反笑，他厌恶不懂分寸之人。</p>
但是他欣赏能把拼尽全力，握住生机的人。</p>
就像曾经的他……</p>
沈旭一把撕下破损的衣袖，随手一扔，然后撩起长袍，坐回到了炕上。</p>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他肩膀，眼角的朱砂痣在烛光下，顾盼生辉。</p>
他半斜在迎枕上，用一块素白的帕子慢慢擦拭着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知灼：“顾大姑娘，你脸上的伤呢？”</p>
“我胆子小，刚刚一吓，就全好了。”</p>
顾知灼随口回了一句，沈旭想要她的命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拿捏什么把柄。</p>
她索性就席地而坐，也不在意尘土会不会弄脏衣裙。当然这地上根本没有一点灰尘。</p>
“水沸了。”顾知灼指了指红泥火炉。</p>
滚过三回，水就不能用了，这水也不知道沸了多久。盛江赶紧把小银壶的水倒了，又重新添了水，放在了红泥火炉上。</p>
“沈公子。”她笑吟吟地改了称呼道，“这天下太大，您想一手翻云，一手覆雨，需要多久？”</p>
“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有生之年？”</p>
“这也太久了吧。”</p>
沈旭一振袖，嗤笑道：“你想与本座合作？”</p>
他轻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仿佛在说：你配吗？</p>
顾知灼接口道：“我有镇国公府。”</p>
沈旭冷冷反问：“镇国公府还能活多久？”</p>
“一个连自保都难的国公府，呵，本座要它何用？莫不想借机让本座庇护一二，晚死几天？”</p>
唔，他说的好有道理啊！……顾知灼默默叹了口气。上一世的镇国公府，还真没能再撑多久。</p>
只能说，沈旭对于君心所向，一清二楚。</p>
盯着他充满嘲弄的双眼，顾知灼静静地又加了筹码：“若是公子忱呢？”</p>
沈旭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手指捻住了佛珠。</p>
从她出现到现在，每一步都有让他意外之举。</p>
顾知灼双手放在膝上，眉眼间自信流露，侃侃而谈道：</p>
“公子忱身死于此，于督主您而言，只是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功劳。”</p>
“而他活着，回到京城，踏上金鸾殿，对您，却绝不是一件坏事。”</p>
“您的机会在于‘乱’，朝堂乱而天下乱，天下乱，您才有机会。若这天下海晏河清，君尊臣卑上下一心，督主您到头来也只是皇上手里那颗棋子，可用更可弃。”顾知灼捡起了一颗散落在地的棋子，用指尖轻轻一弹，棋子飞到半空中，又滴溜溜地滚到了沈旭的脚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