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姬恂拿出另一个人的供词,“那为何这位云娘子的供词却是从未瞧见过大公子?”</p>
三皇子犹豫:“这……”</p>
姬恂随意一瞥,胡大人察言观色,忙将云娘子请上来。</p>
这位云娘子传言是个极其心狠手辣之人,面相却是极其温婉柔和,她受了刑,脸上带着血,神色却是淡淡的。</p>
她跪地行了个礼:“见过诸位大人。”</p>
胡大人道:“薛四招供你二人是由楚府大公子带入京城,可有此事?”</p>
云娘子回道:“民女从不认识什么楚府大公子。”</p>
这话一出,薛四诧异看她,没忍住厉喝道:“放屁!明明就是那小子说要报恩,让那什么侯府的人和城门官兵打了招呼,否则你我哪有本事进城?!”</p>
云娘子默不作声。</p>
薛四急了,踉跄着一把拽住她。</p>
胡大人刚要让人去拦,姬恂却一抬手制止,饶有兴致看着。</p>
薛四急声道:“那人身份尊贵,你供出来他也不会有事,你我可不同,若是再掩藏便是杀头的死罪。”</p>
云娘子不为所动,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认识楚府大公子,偷盗之事皆是我和薛四所为,望仙楼的祭祀法器我们却没见过,望大人明断。”</p>
“胡言乱语!那人到底给了你多少银钱,能让你这般守口如瓶!”薛四咆哮完,又屈膝往前拽住三皇子的衣摆,“殿下,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这一切皆是楚府大公子指使的……”</p>
三皇子脸都白了,厌恶地往后一退。</p>
蠢货。</p>
姬恂似乎是倦了,懒洋洋撑着侧脸,随意道:“保护殿下。”</p>
胡大人正要让人将薛四拖下去,就见周患微微挑眉,倏地上前。</p>
锵。</p>
刀光被朝阳照得寒芒一闪,唰地落在众人眼中。</p>
周患眼睛眨也不眨,手起刀落,锋利刀刃悍然劈下。</p>
血瞬间喷涌而出。</p>
薛四的身躯轰然倒地,不可置信地捂着脖颈挣扎了几下,便瞪大眼睛咽了气。</p>
周患的刀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轻飘飘杀了人收剑入鞘,重新溜达回王爷身后,刀刃之上甚至没有半滴血。</p>
胡大人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惊叫出声。</p>
狰狞的血四处飞溅,鲜红诡异,三皇子离得最近,衣襟处已溅到血渍,还有几滴落在脖颈上。</p>
他浑身一哆嗦,似乎被吓懵了,脸上已没半分血色。</p>
姬恂依然倦倦地坐在那,淡淡道:“此人攀咬王妃不成,又胆大包天敢行刺当朝皇子,此罪当诛——三殿下可受惊了?”</p>
三皇子虽然跋扈,但年纪太小,从未见过这种鲜血淋漓的场面,浑身僵硬愣在原地,已吓得魂儿已没了。</p>
姬恂点点头,笑了笑:“看来是无事。胡大人,重新审了后,便将人移去锦衣卫询问望仙楼法器之事吧。”</p>
胡大人瞳孔颤抖,艰难道:“是。”</p>
京城人人都道璟王爷这个“璟”字实在是名不副实,无德无情,简直辱了这个字。</p>
这种传言姬恂自然也知道,可他从不在意,这些年所有脏水污名他来者不拒,就算不喜也该是派属下来光明正大杀了胡乱攀扯两人——大不了罚俸。</p>
今日却极其反常,不光恭恭敬敬对质,还费心寻了个“刺杀皇子”的罪名,如今还要继续审?</p>
人已死了,能审的就只有云娘子。</p>
胡大人瞧出姬恂的意思,战战兢兢颔首,让人将云娘子带下去。</p>
哪怕同伴身死,云娘子也无动于衷,眼底全是事不关己的冷血无情。</p>
云娘子起身被带着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回头看向姬恂。</p>
“王爷……”</p>
姬恂随意一抬头,胡大人机灵得很,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p>
三皇子僵在原地,呆呆注视倒在身下的尸身,还没回过神。</p>
姬恂淡淡道:“想说什么?”</p>
云娘子屈膝跪下,额头抵地,轻声道:“敢问王爷……他,知道了吗?”</p>
“为何问他?”姬恂垂着眼看去,淡淡道,“你在船上伸手相救,他带你们进城,早已互不相欠。”</p>
云娘子垂着头看不到面容,只能听到声音没什么情感波动:“卑劣之人不敢求其他,只求王爷,不要让他知道。”</p>
姬恂笑了:“自然。”</p>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自然不会再将这腌臜事往他面前捅。</p>
云娘子俯身又行了个礼,这才起身离去。</p>
周患注视着地面上的几滴水珠,不解地道:“她是愧疚了?”</p>
姬恂懒得管,瞥了还在发抖的三皇子一眼:“回府。”</p>
周患应了声,推着轮椅离开。</p>
***</p>
璟王府忙活一早上,太医也到了。</p>
楚召淮身子骨弱,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天一亮又气势汹汹烧了起来,将人都烧傻了,开始说胡话。</p>
赵伯正急得团团转,姬恂终于回了府。</p>
“王爷回来了。”赵伯赶紧迎上去,“兵马司那边可摆平了……唔,王爷衣摆怎么有血?”</p>
姬恂没答,只问:“太医来了?”</p>
“来了来了。”赵伯忙不迭应道,说完却又有些为难,“只是来人……”</p>
姬恂回头看他。</p>
赵伯道:“是白院使。”</p>
姬恂一时没记起来。</p>
周患挠挠头,也满脑门“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p>
殷重山不知何时过来的,提醒道:“王妃的舅舅,白鹤知,前段时日为了王妃,拿刀闯入侯府砍人,虽没砍着可英勇无畏。”</p>
姬恂若有所思。</p>
楚召淮的舅舅?</p>
殷重山再接再厉:“护国寺,他曾见过王妃一面。”</p>
姬恂一挑眉。</p>
记起来了,楚召淮袖中的毒药就是他所给。</p>
寝房暖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姬恂听得眉间一紧,握着鸠首杖起身,抬步走了进去。</p>
楚召淮烧得稀里糊涂,早上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脸色泛着惨白,稀里糊涂说着胡话。</p>
白鹤知一袭官袍还未来得及换,正眉头紧蹙坐在床沿,他怕楚召淮呛到,他将人扶起抱在怀里,一手拍着后背一手将药丸往他口中放。</p>
“召淮?召淮乖,将药丸吃了,是甜的。”</p>
楚召淮浑身是汗,墨发汗湿贴在面颊,额头靠在白鹤知肩上,难受得想吐但还是极其听话地将药丸含住。</p>
白鹤知轻声说:“很乖,告诉舅舅,还有哪里不舒服?”</p>
楚召淮恹恹半阖着眼,半晌才听清:“舅舅?”</p>
白鹤知将他脸上的汗擦去:“嗯。”</p>
楚召淮呆呆注视着他,好一会竟不知想到什么,乖巧笑了起来:“舅舅从京城回来啦?过年了吗,召淮什么都不要的。”</p>
白鹤知只当他有胡言乱语,刚要哄他,就见楚召淮眼一眨,忽然毫无征兆地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