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p>
Ⅰ</p>
“沈知言,有没有觉得很奇怪？”</p>
傍晚的西餐厅里，沈灼灼的语气很是唏嘘：“景荼那疯子，竟然找了严众行律师事务所打官司,为了她父母的遗产,她还信法律呢？”</p>
沈知言吃了一小口奶油蘑菇汤,看着她说：“也合理,沈家当年收养了她,却吞了她父母留给她的大笔遗产,她想把钱要回来也是无可厚非，沈拓海又不会主动还给她。”</p>
“道理我都懂。”沈灼灼叹气：“主要是沈家现在也没什么钱，还欠了那么多的债，沈拓海急的都快跳江了。而且那笔遗产是景荼当年‘自愿’给沈家的，就算是严众行这样的顶级律所，怕是也没什么办法。”</p>
沈知言随口应了一声：“任他们折腾吧,和咱们也没太大关系。”</p>
“话也不能这么说,景荼恨你恨得跟什么一样,她万一拿不到遗产，再来找你发疯,怎么办？”沈灼灼道：“说来也是奇怪,你俩小时候在沈家的时候,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你还为了她揍沈朗星,后来你和她怎么就闹得你死我活了。”</p>
沈知言稍稍停顿，才说：“是她单方面的恨我。”</p>
“当年你和她念大四的时候,在剧组实习……陆思琪跳河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儿？”沈灼灼好奇的问道：“那个叫陆思琪的女明星自杀以后，景荼怎么就对媒体说，是你推人下河的,还□□什么的，她这些屁话摆明了是往你身上泼脏水，就你长成这样，还用得着□□人？对方不眼巴巴送上来？”</p>
“……”沈知言沉默半晌，才无奈问她：“你就这么好奇？”</p>
沈灼灼眨了眨眼：“特好奇。”</p>
“行吧。”沈知言无奈地耸了耸肩：“那满足你的好奇。”</p>
沈灼灼洗耳恭听：“请说。”</p>
“简单来说，是当年陆思琪受了某人的指使，利用景荼设置了一场骗局。”沈知言想了想：“她假装落水，我下水救人，我下水以后她把我困在了水里，我俩双双昏迷，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她用自杀来向世人证明，我因为非礼她，让她不堪受辱，跳河自尽未遂，所以割腕自杀。”</p>
沈灼灼愣了愣。</p>
随后，她眨了眨眼。</p>
用了将近一分钟才消化完这件事。</p>
“……什么鬼？你在讲故事吗？”沈灼灼一脸震惊：“会有人愿意付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只为了给你泼一身污水吗？”</p>
“或许是为了心中的某种信仰。”沈知言眸光淡淡，看不出情绪，语气平静道：“为了她心中的那个信仰，所以心甘情愿去付出生命，去为之殉道，也并不奇怪。”</p>
“呃——你怎么越说越像邪教了。”沈灼灼打了个哆嗦，随后蹦出一句：“什么样的人才会甘心殉道？”</p>
沈知言思索片刻：“陆思琪是孤儿，也没有被家庭收养的记录，她在成长的过程中被人洗脑，是不是也合理？”</p>
“那关于这件事，你找景荼问过没有？”沈灼灼：“景荼一个实习的副导演，怎么会和陆思琪那小有名气的女明星有来往？陆思琪是怎么利用她的？”</p>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我想，她会主动找我聊的。”</p>
“啊？”沈灼灼想不明白了：“主动吗？她不是恨你么，又怎么会主动开口，不然我找人把她绑了，不怕她不肯说。”</p>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连忙提醒她：“姐，咱这是文明社会，而且你女朋友还是大律师。”</p>
“那不正好？”沈灼灼无所谓道：“严颂秋还能帮我打官司。”</p>
沈知言：“……”</p>
她只能解释：“景荼比起恨我，她更讨厌被人利用，所以迟早会来见我的，而且你逼她说，她未必肯说实话。”</p>
沈灼灼恍然明白过来：“行，那我不帮你倒忙了。”</p>
俩人安静的吃着餐盘中的食物，餐厅的氛围极好，厨师的手艺不错，但大部分都是情侣在这里用餐。</p>
沈知言忽然想到什么，她主动开口：“景荼和沈家打官司的事儿……”她说着，挑了下眉，语气随意的问餐桌对面：“也是你家严律师对你说的？”</p>
“那不然呢？”沈灼灼理所当然：“不是她告诉我，我去哪里了解这些官司上的事儿？你这话问的……”</p>
“嗯。”</p>
沈知言就不吭声了。</p>
沈灼灼发现，沈知言听了她的话以后，敛下眉，静静的吃着餐盘中的奶酪松露面包片。</p>
等她慢吞吞吃完，沈知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莫名来了一句：“你和严律师，是怎么交往的？”</p>
“啊，不是和你说了么……”沈灼灼狐疑的望着她：“我母亲因为买保健品被人骗了，我去找律师咨询，结果认错了人。”</p>
沈知言说：“不是这个。”</p>
“哦哦，怎么交往是吧。”沈灼灼一边回忆，一边笑道：“一开始她不是很高冷么，那天夜里我和几个朋友出去吃饭，从酒吧出来接到了她的电话，她问我回家了没，我说没有呢，正准备去朋友家借宿。”</p>
沈知言静静的听完：“然后？”</p>
“然后，她就问，是不是去贺辞歌家里。”沈灼灼笑着眯起眼睛：“那时候我其实挺生气的，以为她还是喜欢贺辞歌。谁知道她下一句话就是问我，能不能别去贺辞歌那里。我问她为什么，她说——”</p>
沈知言眨了眨眼：“嗯？”</p>
沈灼灼咳嗽了一声，难为情道：“她说她会吃对方的醋。”</p>
“她、她竟然打直球吗？”沈知言有点惊讶，稍微提高点音量：“就很直白的说，她会吃醋？”</p>
“……你这么震惊做什么？”沈灼灼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随后捂了捂脸，避开餐厅周围客人看过来的视线，压低了声音提醒她：“你嘴巴再张，能吞下一个鸡蛋了，要不要给你点一个？”</p>
沈知言：……</p>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咕哝说：“这里没有鸡蛋。”</p>
沈灼灼白了她一眼：“沈知言，你问来问去，到底想问什么？”</p>
“……”沉默了一会儿，沈知言忽然问她：“我有一个朋友——”</p>
沈灼灼嗤笑一声，微妙的视线打量着她：“哦，说吧，你遇到什么事儿了。”</p>
“……”沈知言吞了吞喉咙：“真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怀疑有人暗恋她，但是对方什么都不说，这怎么办？要不直接问？可如果直接问打直球，不会难为情吗？万一人家不喜欢她，她自作多情，以后尴尬到连朋友都没得做，不就彻底失去这个朋友了，那——”</p>
沈灼灼打断她：“说白了你不还是在乎这个人么……你废话这么多，犹豫这么多，无非是不想失去这个人啊。”</p>
沈知言怔了怔。</p>
“沈知言。”沈灼灼忽然回过味来，她眉头蹙起，无语看着她：“你背着秦清雾，身边有别人了？”</p>
“……啊？”沈知言愣住：“不是？我没……”</p>
这话题的跨越度，怎么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p>
“我劝你冷静点啊。”沈灼灼打断她，啧了一声：“秦清雾那种人，看着温柔和善，指不定抓到你出轨，能疯成什么样儿呢。”</p>
沈知言蹙眉：“不是，我——”</p>
“你没在网上刷到当年的新闻？”沈灼灼提醒她：“你要是不怕死，你就尽管出轨，反正你放心，咱们交情这么好，我会给你打造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p>
“……倒也大可不必。”</p>
沈知言连忙转了话题：“那什么……网上什么新闻？”</p>
“你家秦小姐啊，她11岁被绑架那年，被警方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沈灼灼打了个寒颤：“据说是她亲手杀了一名绑匪，割了脖颈，一刀致命。”</p>
沈知言的眼睛缓缓睁大。</p>
“小沈啊。”沈灼灼同情的目光望向她，苦口婆心劝道：“你懂点事儿，要么就别招惹人家，招惹了就一心一意，别那么花心，懂吗？”</p>
“……”</p>
-</p>
当天夜里，沈知言洗完澡，躺在床上刷手机。</p>
词条搜索过后，果然看到了那条关于多年之前，秦清雾被绑架的那一则消息。只是实在太过久远了，放出来的图片也是报纸的灰白图，有些模糊。</p>
那是一场震惊全国的特大绑架案，绑架团伙以西南绑匪孙智麟为首，专门绑架国内富豪家的孩子，以索要巨额的赎金。</p>
因为案子发生的时间是那一年的冬天，而绑匪所发出的第一通索要赎金的电话是12月6号，故而媒体和警方都把这起案件命名为[126案]。</p>
绑匪团伙一共有二十七名成员，他们全都是亡命之徒，索要到赎金过后便会把那些小孩撕票，被绑的孩子一共有六名，除了秦清雾以外，其他人全部被杀。</p>
国内几个有头有脸家族的孩子，都被绑架之列，再加上媒体当时的大肆报导，在全国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p>
沈知言目光下滑，落向报纸上的被绑架成员的名单。</p>
京城江家的江明溢，男，14岁。</p>
卫城孙家的孙敬非，男，14岁。</p>
齐城张家的张国民，男，9岁。</p>
临海市苏家的苏则雨，女，6岁。</p>
沧江市秦家的秦清雾，女，11岁。</p>
而在这份名单中，排在最后的，是港城一名姓赵的女孩，她名叫赵晓寒，8岁。</p>
她是唯一一个，不是富豪家族出身的女孩，只是港城林家司机的女儿，应该是绑匪把她误当成了林雁白这位千金小姐，所以绑错了人。</p>
沈知言望着这些名单，不禁陷入沉思。</p>
除了秦清雾之外，这些孩子全都被绑匪杀害了，屏幕中的配图上，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是法医在现场查看孩童尸体的场景。</p>
而这起绑架案的最终结果，绑匪头目孙智麟逃出国，整个绑架团伙逃得逃，散的散。</p>
像这种全国流窜作案的恶性绑架撕票事件，警方在出警的时候，有多名警官受伤，甚至在枪战中造成了两名警官死亡，这起案件在全国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沧江市接到上面命令，立刻成立专案组，开启了对这起案件的持续调查。</p>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孙智麟依旧还在逍遥法外。</p>
随即，沈知言目光不经意落在网友的一则评论上。</p>
那人说：[如果是绑架有钱人家的孩子，为什么不选港城的林家，林家那时候不是世界首富么，只要把林雁白绑了，孙智麟要多少钱，林甫臣为了这个宝贝孙女，怕是都会给吧？]</p>
有人反驳：[应该绑错了人吧……孙智麟不是绑了林家司机的孩子，那个叫赵晓寒的？]</p>
那人恍然大悟：[哦，也就说因为那个女孩的存在，林雁白才捡回了一条命，要不然死的就是她。]</p>
还有人回复：[要我说还是秦家三小姐牛逼，直接手刃绑匪，直接割了脖子，这女人，有点东西真的，秦家也是聪明啊，死活不交赎金，这才让绑匪一直没撕票。]</p>
沈知言不禁蹙眉。</p>
在绑匪索要赎金的时候，那些孩子的家人未必知道，哪怕给了赎金也会撕票，所以其余几家纷纷给了钱，也包括港城林家，林甫臣都为了那个司机的女儿赵晓寒，身为雇主都愿意为了下属的孩子交巨额赎金。</p>
而唯有秦清雾的爷爷秦望山，却在媒体上公开放话，义正言辞：坚决不向犯罪势力低头。</p>
他这番举动，无疑是逼着绑匪杀秦清雾。</p>
其险恶的用心，可见一斑。</p>
家人做到这份上，沈知言不禁开始想，这么多年以来，秦清雾在秦家，究竟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p>
她那样聪慧的人，未必不知道她爷爷秦望山当年那番举动的用意，可她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秦家，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p>
恰在此时，手机震动声响起，她指尖点开微信，最上方是天黑发来的消息。</p>
对方一连串发来了好多条，内容是和她抱怨明天她有一场应酬，在那样所有人都顶着一张虚伪面孔的场合，她看着那些人虚与委蛇她就开始烦。</p>
她打算找个没人的地儿呆着，谁也不理。</p>
沈知言想到明天的游轮宴会，她很能共情对方的心烦。</p>
便手指打字回复：[我也是，美好的周六却要去为公司结交人脉。]</p>
W.天黑：[那你岂不是更惨，你那公司什么情况啊，你黄漫还在画吗？]</p>
沈知言：[……快完结了。]</p>
W.天黑：[什么鬼？这么久了你还没完结吗？]</p>
沈知言：[番外我画不下去了，感觉在一起之后的甜蜜生活，我想象不到，你说小甜饼最甜的时期，是不是两个人朦胧的暧昧期，一旦在一起就开始变得枯燥乏味？]</p>
W.天黑：[就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母单太久，压根没谈过恋爱，导致你不懂？]</p>
沈知言瞬间黑了脸。</p>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打字回复：[说的就像是你懂一样，你谈过？]</p>
W.天黑：[哈哈哈哈恼羞成怒了，我没谈过啊，当然也不懂，而且我只是一个悬疑作者，我们搞悬疑的不写爱情线，就算有也是点缀，不像某人，抓耳挠腮每天想情节怎么搞。]</p>
沈知言无语：[喂，能不能别扎我心了？]</p>
W.天黑：[好吧，关于爱情么，当年一个温柔学弟，追我来着，不过我喜欢的是高冷学长。]</p>
沈知言瞬间来了兴趣：[哇。然后呢，你选了学长还是学弟？]</p>
W.天黑：[哦，最后那两个弱智在一起了。]</p>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W.天黑：[你吵到我眼睛了，闭嘴。]</p>
沈知言从善如流：[好的，我沉默。]</p>
W.天黑：[一想到明天的那场聚会我就烦，而且我瞅了一眼那场应酬的名单，都是我讨厌的人。]</p>
沈知言愣了一会儿：[不是？你在公司人缘，竟然这么的……]</p>
W.天黑：[哦，那倒没有，是他们目的都太明显了，明晃晃就想来我这捞好处。]</p>
沈知言有点惊讶：[你到底是什么工作啊？那么多人需要靠你讨生活？]</p>
W.天黑：[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过我说真的，明天谁敢惹我，我就让他死，谁也别来烦我！不然别怪我怼死他！]</p>
沈知言：[……行。不过我明天也是要见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希望她能对我好一点，千万别怼我，不然我一定脱粉。]</p>
W.天黑：[你爬墙了啊？你偶像不是司徒蔺么？我靠，你这人立场怎么这么不坚定！]</p>
沈知言：[嗯嗯，我说的就是她。]</p>
W.天黑：[睡吧姐妹，梦里什么都有。]</p>
Ⅱ</p>
次日下午，沈知言选了一身夏穿的西装，打车前往渡口。</p>
周六的午后，阳光依旧灼热耀眼，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手机屏幕上，邀请函上的名单。</p>
邀请函一式两份，一份是电子版，一份是被人精心制作的卡片样式。</p>
名单上，宋玉缠和她父亲宋百万的名字赫然在列，宋玉缠曾经说过，LK集团对她父亲发来了橄榄枝，主动投资了他们家的地产公司。颇有一副要扶持宋家生意的架势。</p>
然而实际上，LK的那位张敬防张总，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宋家如今再也不是当年被名流世家们瞧不起的暴发户，而是人人恭维吹捧。</p>
沈知言进游轮宴会厅的时候，就看到宋玉缠身边有不少名媛和公子哥围着，她穿着一身得体的晚礼服，唇角勾着笑，得体的应对着。</p>
沈知言想，如今的宋玉缠，真的挺有名门贵女的范儿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来。</p>
人总会变的。</p>
就比如她，进来之后有圈里人认出了她，端着香槟过来打招呼。</p>
沈知言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香槟酒，礼貌的和众人寒暄，谈笑风生间，又彼此交换了联系方式，互相给出信号：以后有机会合作。</p>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这样去迅速社交，拉进距离，虽然都是出于利益，但竟然也莫名的不违和。</p>
分别的时候，沈知言又笑着问：“各位老板，可见到司徒导演了？”</p>
“司徒导演？”一中年男人笑问：“沈总说的，是司徒蔺导演？”</p>
沈知言颔首笑道：“是，我是她的粉丝。”</p>
众人闻言眼中露出几分了然，粉丝怕仅仅也只是个说辞而已，潭石影视大抵是所图不小，接下来有和司徒蔺的合作意向。</p>
经过一番交谈，几人纷纷觉得沈知言这人非但没有年轻气盛的傲慢，反而十分谦虚礼貌，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年轻人，由此可见网上的传闻有误。</p>
一年轻女人笑道：“她还没来呢，距离游轮启动还有两分钟呢，我对她有些了解，她向来没有早到的习惯。”</p>
沈知言：……</p>
不愧是她偶像，两分钟都不能提前。</p>
有个性。</p>
女人说着，又望着眼前漂亮干净的女孩，打趣问道：“沈总，先别想司徒蔺了，若是觉得无聊，随我去甲板上吹吹风？”</p>
一听这话，其余几人纷纷笑起来，露出了一副“懂的都懂”的暧昧神色，随后主动离开，给她们二人创造独处的机会。</p>
等他们走开，女人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p>
这人五官长得好，看着年纪不大，因为穿了西装的缘故，却尽显成熟稳重，唇红齿白又温文尔雅。</p>
这样的人，让人见了便会不自觉心生好感。</p>
况且，这人看似年少，却极有手腕，先前潭石影视因为宋哲的事情，虽然没有对赌协议，却让资方纷纷撤资，原本其余公司都在观望，等着潭石影视宣布破产，然后把沈知言挖过去，为他们公司效力。</p>
没成想对方竟然请了范墨云补拍，原本天方夜谭一般的可能，对方还就真的做到了。</p>
女人望着她，在等着她的答案。</p>
“还是，别了吧……”沈知言微微蹙眉。</p>
女人暧昧的向她眨眼：“怎么？沈总怕我吃了你？”</p>
沈知言稍微后退一步，笑笑说：“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太阳太大了，这会儿出去不合适。”</p>
女人勾唇笑起来：“那不如，等入夜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赏景？”</p>
她们二人说话的时候，二楼贵宾室内，张敬防不自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p>
窗户敞开着，纵然下面有些嘈杂，但那说话的二人恰好就在窗下，她们交谈的声音清楚的传上来。</p>
张敬防小心翼翼的望着沙发上女人淡然的脸色，干笑道：“沈小姐和那人，应该是闹着玩的吧，而且是对方主动的。”</p>
秦清雾没应声，纤白的素手伸出，端起桌上的清茶轻抿。</p>
“继续。”她放下茶杯，淡声吩咐。</p>
“啊……”张敬防摸不清她到底是不是生气，要说生气，但是对方表情淡定，眸光淡然。</p>
可要说没生气，这氛围似乎也不对劲。</p>
他只觉得秦清雾周身的低气压，似乎都要让整艘游轮都给沉了。</p>
“我是觉得，沈小姐人长得好……”张敬防犹豫着劝着：“招人一些似乎也不奇怪，而且她们又都是影视行业的人，许是去甲板为了沟通合作？也说不定吧……”</p>
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p>
谈合作能说出那句“怕我吃了你”这种话？</p>
张敬防顿时有点无奈，为什么他要为自家老板处理感情上的事？而且还要负责为沈知言找借口？</p>
他堂堂一个年薪过亿的精英总裁，LK集团整个国内的负责人，就连G国皇储遇到感情问题，他都直接让他那位老同学滚蛋，怎么现在他竟然在帮沈知言的“出轨”行为找借口？</p>
然而谁让自家老板，就因为对方几句话，醋成这样呢？</p>
“而且实际上，对方邀请她，对她表示有点意思，这种事儿其实也怪不到沈小姐头上。”张敬防走了几步，探出头去，往窗外看了一眼：“而且沈小姐这不是没答应么。”</p>
秦清雾抬眸望了他一眼。</p>
眸光意味莫名。</p>
张敬防干笑：“秦董，我说错什么话了么？”</p>
秦清雾淡声提醒：“我说的是劳德家族。”</p>
张敬防愣了愣：“啊？”</p>
秦清雾：“继续。”</p>
张敬防：……</p>
所以，他误会了？</p>
可秦董刚才的表情，是不对劲吧？</p>
一回到正事上，张敬防语气严肃了些，说道：“两年前F国针对您的那场刺杀，已经确定，就是劳德家族的人。只是那人所知的并不多，他只说亨利是因为争风吃醋，这才派出了杀手，至于争谁的风，吃谁的醋，他就不清楚了。”</p>
秦清雾眉梢微扬，朱唇轻启出一个名字：“梅若华。”</p>
“啊？梅若华不是并不存在么。”张敬防皱眉：“您的意思是，劳德家族的亨利，真的有个名叫梅若华的女朋友，而亨利发现了梅若华对您——”</p>
秦清雾淡道：“也许是化名。”</p>
“哦，是！”张敬防恍然：“那我这就让人去查，他当年还在贫民窟的时候，身边究竟都有谁，若是华人面孔，应该不会没有知情者存在。”</p>
张敬防说着，重新坐回到她对面的沙发上，端起了桌上的酒杯。</p>
她一杯酒还没送到唇边，就听秦清雾问道：“你私下里，查沈知言了？”</p>
张敬防一愣，随后，他慌乱的放下杯子里的酒。</p>
下一秒，他下意识站起身来，连声解释：“您都知道了……是，我就是觉得，她忽然出现在您身边，怪蹊跷的，所以就让人查了她，再加上先前，针对她的那场抄袭的热搜，幕后的源头一路查过去，似乎又和劳德家族有点什么关系，这容不得我不多想。”</p>
秦清雾沉静的目光落在他紧张的脸上，沉声提醒：“关于她，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我不喜欢。”</p>
张敬防顿了顿。</p>
立刻恭敬应道：“是，我知道了。”</p>
-</p>
宴会厅内。</p>
见沈知言进来，宋玉缠礼貌的和众人说失陪，随后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来到角落处的点心台。</p>
“我靠！”宋玉缠忽然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脸都笑僵了！”</p>
沈知言叹气。</p>
果然，她都是装的。</p>
宋玉缠大咧咧坐下来，沈知言一整个大惊失色，连忙挡在她身边，提醒她把腿并拢。</p>
宋玉缠后知后觉，不以为意的笑道：“得，最近穿西装穿习惯了。”</p>
沈知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她身边坐下来：“我说，你这什么情况？最近也去公司上班了？”</p>
“是呗。”宋玉缠长叹一声：“我真心觉得挺奇怪的，LK集团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Boss，他到底看上宋百万什么了？他啤酒肚足够帅气？还是他每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家里指使我干这干那？”</p>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这多多少少有点私人恩怨在里面了，宋叔叔白手起家，是很优秀且有能力的企业家好吧。”</p>
“可拉倒吧。”宋玉缠越想越觉得纳闷：“小沈，你不觉得这事儿太诡异了么？LK那种全球性质的顶级财团，扔了一块黄金馅饼，故意往我们宋家扔，外面都在传我们宋家是不是和LK有什么裙带关系，甚至越传越离谱，说宋百万卖女求融，让我嫁给LK幕后的那位糟老头子。”</p>
沈知言：……</p>
她砸吧砸吧嘴：“习惯就好，你总要让吃不到葡萄的人说葡萄酸。”</p>
宋玉缠眼前一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小沈，你这话十分中听，我喜欢！来！喝酒！”</p>
她说着，端起桌上的酒杯。</p>
沈知言犹豫：“我刚已经喝了不少了……”</p>
宋玉缠轻飘飘挑眉：“啧啧啧，这沈总就是沈总啊，应酬外人可以，就和姐妹喝酒不行呗。”</p>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她拦下侍应生，把他所有的香槟端下来，对宋玉缠说：“喝，今儿不喝死我，咱俩谁也别想走！”</p>
宋玉缠眨了眨眼，随后笑起来，问她：“你生气啦？”</p>
沈知言咬牙切齿：“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小沈总，和沈总这俩字，在您宋大小姐嘴里说出来，就完全是骂人的话。”</p>
宋玉缠笑的乐不可支。</p>
她揽着沈知言的肩，和她手中的酒杯碰了碰：“别生气了嘛，不然你老婆要找我麻烦的。”</p>
沈知言愣了一下：“什么老婆？”</p>
宋玉缠也愣了：“啊？你不知道，秦清雾在这里啊，名单你没看？”</p>
沈知言惊了一瞬：“名单么……我就只扫了一眼，看到了你和宋叔叔的名字。”</p>
宋玉缠抬起手，指了指斜上方，她目光一扫，打量着周围不时向沈知言望过来的眼神。</p>
“幸亏你今儿穿的普通，小沈。”宋玉缠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指不定现在秦清雾在哪个贵宾室看着你呢，你要是和人乱搞，你死定了今晚。”</p>
沈知言：……</p>
恰在此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p>
一道苍老的声音，抬高了音调道：“□□犯也能来这里，这LK的张总，也不过如此。”</p>
Ⅲ</p>
沈知言一回头，便看到了一位身穿黑色西装的老者，以及在他身侧，挽着他的手臂，和老者站在一起的柏婳。</p>
宋玉缠望着柏婳挽着对方的动作，一时间眼神微妙：“啊这……”</p>
沈知言的视线也同时落在他们亲密的动作上：“呃。”</p>
宋玉缠小声在她耳边嘀咕：“这俩人冲你来的。”</p>
沈知言干笑一声，同样压低声音：“我看的出来。”</p>
宋玉缠：“容敬璋这老头，是为了给柏婳出头吗？而且他俩是不是……”</p>
沈知言：“有点什么。”</p>
宋玉缠目光落过去，眼神更加微妙：“老少配？”</p>
沈知言轻咳一声。</p>
柏婳闻言，原本脸上的淡然表情转瞬变得僵硬，肉眼可见的苍白如纸。</p>
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聊天，让容敬璋怒不可遏，他冷哼一声，望向沈知言：“我听说过你，前阵子在网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在的年轻人跳脱是好事，但是当心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p>
沈知言慢悠悠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杯轻晃，她望向柏婳：“你当初作品不被人看好，却始终没有选择出卖色相，我本来是当你有点骨气，怎么，现在兜兜转转，还是走向这条路了？”</p>
柏婳望向她，同样意有所指：“的确，我是不如沈总本事，能攀附上江北秦家的三小姐。”</p>
沈知言皱眉：“我们之间的事，你提她做什么？”</p>
柏婳冷笑：“你我不都选了一条路么？谁又比谁高贵？”她想到什么，意有所指：“我和你比起来已经差远了，京城江家不要的女人，您沈总当成宝，捧在手心里，上赶着凑上去。”</p>
沈知言眯了眯眼。</p>
她眼尾勾着，似笑非笑的望着对方，明明是在笑着，但是眸光里的冷意却毫无温度。</p>
宋玉缠不禁在一旁拉她：“小沈，别动手吧……这是LK集团张敬防的局，你不要命了么，得罪张敬防？”</p>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看到，在这静谧无人的角落不远处，那位张敬防张总一脸干笑。</p>
他对身边的女人自我调侃道：“那位宋小姐，还真会开玩笑哈，这哪里是沈小姐得罪我，明明是我把那二人放进来，惹了沈小姐不痛快。”</p>
张敬防说着，歪头望向秦清雾，压低了声音试探：“那，宴会厅清场吗？”</p>
秦清雾淡声道：“不必。”</p>
“是……”张敬防琢磨了一会儿，问：“那需要我喊保安过去，为沈小姐处理麻烦么？”</p>
他话音刚落。</p>
就见前方不远处，沈知言嗤笑一声。</p>
她望向满头白发的容敬璋，指着对方，对柏婳讽刺道：“柏婳，你眼光也不怎么样么？这老家伙这么大岁数了，脸上却一脸横肉，一把年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爹味儿十足，怎么，你喜欢这种调调？缺父爱，所以喜欢爹？这老爷子眼角旁边的褶子跟裹脚布一样，怎么，把你的小脑也裹住了？”</p>
柏婳：“……”</p>
张敬防闻言，只感觉自己嗓子像是忽然被什么卡住，一阵疯狂的咳嗽。</p>
到了此刻，他终于明白，秦清雾为什么不让保安入场了。</p>
他们或许会影响沈小姐的输出……</p>
另一边。</p>
容敬璋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面红耳赤的站在原地，又自恃身份，不能像沈知言这样不管不顾的骂街，憋得疯狂咳嗽了几声。</p>
柏婳皱了皱眉头，轻轻挽了挽他的胳膊：“老师，走吧，您不是向我介绍司徒蔺导演么？”</p>
沈知言挑了下眉，从对方的眼睛肿，她看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p>
她先前还没反应过来，到了这会儿一细想，便明白了柏婳和她的老师容敬璋出现在这里的用意。</p>
司徒蔺导演的下一部悬疑电影的剧本，无疑就像是一块又香又甜的蛋糕，人人都想着要分一杯羹。</p>
柏婳那挑衅的眼神，似乎是在提醒她别白费心思了。</p>
毕竟容敬璋是导演圈子里知名的老前辈，人人都会给几分薄面，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导演，若是容敬璋用身份压人，在柏婳心里，或许司徒蔺必然会给出几分面子。</p>
只是，他们似乎低估了司徒蔺的性格。</p>
在柏婳离开之前，沈知言慢悠悠的向她遥遥举杯，勾唇笑道：“不止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还有一句话——”</p>
柏婳停下脚步。</p>
沈知言淡声说：“竹篮打水一场空。”</p>
柏婳的表情瞬间难看。</p>
容敬璋怒火上涌，大喘着粗气骂道：“你父母究竟什么德行，教育出你这般毫无礼义廉耻的东西！果然是无父无母的孽障，难怪年纪轻轻就打断同学的腿！毫无教养！”</p>
沈知言冷淡的望着他。</p>
随后，她目光扫视了一圈，在附近的桌上看到一个空酒瓶。</p>
沈知言推开立马要拦下她，惊慌失措的宋玉缠，大步流星的就要走过去取酒瓶。</p>
宋玉缠无语的大喊：“老东西你傻逼吧？你他妈提人父母干什么？你还不快滚！快滚啊！你不要命了吗！”</p>
容敬璋愣了愣。</p>
随后，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沈知言的背影。</p>
那人已经走到那边的桌前，把那个空酒瓶拎在了手里。</p>
也因为宋玉缠的抬高音调大喊，周围人的目光终于远远的向这边的方向聚集着。</p>
沈知言远远的望着容敬璋，她手腕晃晃悠悠，那个绿色的威士忌酒瓶并不怎么大，随着她的动作，那瓶子就像是在她手里，被她轻松把玩着一样。</p>
如果不是她此刻，眼睛里尽是一派冷漠的话。</p>
容敬璋慌了，柏婳也慌了。</p>
眼见着沈知言越走越近，柏婳颤抖着唇说了一句：“沈知言，我知道你疯，没想到你能这么疯。”</p>
沈知言嗤笑，蔑声道：“我反正无所谓，反正今天被当众殴打的又不是我，丢脸的也不是我，我顶多再被贯上打断人腿的名声，我真的无所谓的。”</p>
柏婳瞬间愣住。</p>
她明显的感觉到容敬璋的腿在发抖，他全身都在抖着。</p>
下一刻。</p>
宋玉缠死死的从身后抱住沈知言，拦住她继续向前的动作。</p>
她大声说着：“还不走！”</p>
容敬璋和柏婳这才反应过来，二人迅速转过身，快速向宴会厅外走去。</p>
等人走的没影了，宋玉缠这才放开沈知言。</p>
宋玉缠十分后怕，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她主动走到桌上，拿了一杯酒过来，递给沈知言：“别气了，喝口酒，润润嗓子。”</p>
沈知言冷静了一会儿，接过来。</p>
她放到唇边，默默地喝下去。</p>
宋玉缠见她喝了，这才故作轻松的劝道：“别理他们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心上。”</p>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我知道。”</p>
“这二人有心找茬，肯定用你最在意的事情来攻击你，就是贱的。”宋玉缠越说越气：“刚才你一动怒，这俩人跟鹌鹑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个，什么怂逼东西这是！”</p>
她这话一出，沈知言反倒是笑了，她挑了挑眉：“我说，怎么现在看起来，是你更加生气？”</p>
宋玉缠也随着她笑：“如果这里不是张敬防的场子，我高低也会跟你一起动手。”</p>
沈知言顿了顿，抱歉道：“是我不好，刚才没考虑你宋家和LK的关系，幸好你拦下我。”</p>
“啊……”宋玉缠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好意思道：“你得了哈，主要是你刚才在气头上，如果那老东西骂我爸妈如何，我肯定也想杀了他。”</p>
二人正聊着，附近有人走上前来，和宋玉缠打着招呼。</p>
看样子应该是和宋家有合作关系的谁家公子，那人相貌不错，人也十分礼貌，对宋玉缠殷勤备至，没聊上几句便邀请宋玉缠去看油画展览。</p>
在这艘豪华游轮上，有一个专门放置油画的展厅，内部包含了世界各地的名家著作，公子哥还特意说：里面有一副Jupiter的油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