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p>
秦清雾在一间小教室里教十来个孩子们上数学课,孩子们年纪十岁左右，是几个身患残疾的孩子。</p>
秦清雾在办公室备课的时候，有个女老师告诉她,来这间教室里上课的孩子是特殊学校不收的，他们要么是去了总打架，要么就是没办法适应那里的集体环境，所以宋建国便让他们留在福利院继续学习。</p>
女老师提醒她,她第一次来,先熟悉熟悉环境就好,不用非要教他们一些什么。</p>
秦清雾在里面讲课的时候，沈知言就在窗户外面静静地看着她。</p>
她觉得秦清雾身上似乎有一股莫名温柔的气质，先前赵永意讲数学课的时候,她怕这位眼高于顶的“高材生”故意偷奸耍滑,所以经过教室门前的时候也不时看上一眼。</p>
在赵永意的课上,孩子们总是昏昏欲睡，要么就是自己玩自己的，他管不住孩子的课堂纪律,似乎也不想管。</p>
从这个层面来说，赵永意辞职是好事儿。</p>
但是秦清雾却不一样，她在里面讲课讲了十分钟，刚进教室的时候几个男生还在起哄喊她漂亮,结果她一记冷淡的眸光略过去，男孩们集体禁了声。</p>
她就站在讲台上，根据赵永意的进度,继续讲后面的。</p>
却发现这些孩子完全不会，她便耐心的询问他们，从哪里不会的,她温柔欠身，专注和孩子沟通的身影，鬓边的一缕发丝被窗外的微风吹拂起，那抹温柔优雅的身影便这么落入了沈知言的眼睛里。</p>
秦清雾问清楚了，便重新回到黑板前讲课。</p>
沈知言见她讲起课来游刃有余，也便放下心来，打算先回集体教室去把新买的医用品送到医务室去，医务室的冯芸冯老师今天请了病假，她已经提前领了医务室的钥匙。</p>
然而刚走到楼梯口，沈知言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道调侃的笑声：“吆喝，沈副院长今天大驾光临了啊，您这几天在微博上的阵仗，我们可是都瞧着了。”</p>
沈知言闻言脚步一顿。</p>
这人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语气，再加上他是个公鸭嗓，又刺耳又难听。</p>
她转过身，果然就见楼梯半腰上站着一个男人，手正搭在扶手上，年纪和她不相上下，身上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领口扎一条着红色的领带，正嬉笑着望着她。</p>
沈知言淡看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p>
赵永意似乎是因着今天要离职的缘故，所以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直接就这么明晃晃的挑衅她。</p>
其实未来福利院除了老师就是孩子，平时偶尔会来几名义工和爱心人士来捐赠物资，人际关系格外简单，上下也一团和气。</p>
除了这个赵永意。</p>
她和赵永意的矛盾要从三个月前，第一次抓到赵永意在教室里当着孩子们的面抽烟说起。</p>
未来福利院并不禁止老师抽烟，但是唯一的要求是别当着孩子们的面。</p>
然而赵永意那天以为宋院长外出，其他老师也不敢管他，便在教室里吞云吐雾起来，没成想却被路过的沈知言抓了个正着。</p>
沈知言那时候刻意给他留了面子，没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他，而是把他喊到了院长办公室，只提醒了他下次注意，具体等宋院长回来拿主意看怎么处理。</p>
赵永意一开始反驳了几句，说外面在下雨，出去抽烟并不方便，而且他昨晚没睡好，要用烟来提神，不然上课上不下去。</p>
沈知言没忍住脾气，直接怼了他这番借口。</p>
直言反问他以后去了沧江六中是不是也这么说？当着校领导面解释他当着孩子面抽烟，是他为了给孩子们好好上课？其实是为了孩子们着想？</p>
赵永意被她说的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憋着气低着头听训。</p>
然而沈知言这么怼他的时候，正好有几个老师来院长办公室送文件，事有凑巧，就那么刚好的听到沈知言在说他，也见到了他站在沈知言面前，低着头挨训的样子。</p>
他是个惯犯，只是之前大家伙顾及同事面子，以及他名校大学生的尊严，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
然而其中有个男老师早就看不惯他，沈知言眼里不揉沙子，这么直白的怼他实在太过大快人心——</p>
男老师没忍住，噗嗤一声直接笑出来。</p>
于是乎，这件事便让赵永意彻底没了面子。</p>
打从那天开始，他每逢见了沈知言便冷哼一声，掉头就走，赵永意背地里总动不动嚼她舌根。</p>
说三年前福利院失火的事儿，和沈知言脱不开关系。</p>
他这么一来二去说的次数多了，便传到了沈知言的耳朵里。</p>
其实她看不上赵永意这种人，而且他这次离职她也没意见，用郭宇的话说，搅屎棍走了对大家伙都好，还净化空气。</p>
然而没成想，这人眼见着要离职了，竟然整个人彻底不装了，她挑了下眉，望着赵永意笑道：“想不到赵老师这么关注我在微博上的消息呢，是不是羡慕坏啦？”</p>
赵永意被她噎了噎。</p>
沈知言可真是厚脸皮，全网骂她抄袭有什么可骄傲的？</p>
他羡慕他什么？</p>
“谁羡慕你这种抄袭的人上热搜。”赵永意冷冷的望着她，想到什么，故作大声道：“我看了柏婳编剧的那几部电视剧，你的那几部短片和她一模一样，还有脸在这里跟我说这种事，也不怕丢——”</p>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沈知言冷淡的眸光向他望过去，像是下一刻就要走上楼梯用拳头砸他一样。</p>
赵永意和她共事大半年，他有意在网上搜索过沈知言这个名字，对她的过去多多少少了解一些。</p>
毕竟这人是个暴力狂，高中打断男同学的腿上了新闻，后来又在剧组闹出来丢人的事儿。</p>
虽说……</p>
整个福利院上下都信任她，尤其是院长宋建国，几乎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但他还是对沈知言有精神病这件事深信不疑。</p>
也不知道这种不正常的人，是怎么和港城那种顶级豪门扯上关系的。</p>
“赵永意。”沈知言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你是不是已经接到沧江六中的面试邀约了？”</p>
赵永意一愣，他原本这回仓促离职，跟宋建国找的借口是他妈得了脑血栓，需要他照顾，反正宋建国那老头好骗。</p>
为了拿到宋建国给他写的推荐信，他哪怕再得意，也从未透露过要面试沧江第六中学的事儿，沈知言又是怎么知道的？</p>
赵永意皱着眉头望着她：“推荐信是宋院长早就答应我的，你别想——”</p>
“放心。”沈知言笑了笑，缓声道：“宋院长是未来福利院的院长，他为正我为副，我又怎么会干涉院长的决定？”</p>
赵永意刚放下心来。</p>
“不过。”沈知言懒洋洋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就是不知道沧江六中那边的领导对师德这件事儿怎么看。”</p>
赵永意一愣。</p>
沈知言不急不缓道：“如果我把赵老师你上课吸烟的视频，以及你在讲桌上看那些少儿不宜东西的视频，发到沧江六中的邮箱，不知道赵老师还能不能拿到你想要的前途。”</p>
赵永意闻言顿时气得咬牙。</p>
沈知言这人可真是恶毒啊，这福利院其他老师瞧不上他满脑子算计，却反而都说沈知言少年人心性，说她至纯至善——</p>
她这叫至纯至善？</p>
明晃晃的故意威胁都能说的出来，这还算什么少年人心性？</p>
然而人在屋檐下，他却又不得不低头。</p>
“沈院长，先前多有得罪，你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必闹的这样僵呢？”他强行挤出一个笑来，道：“我急着去办公室收拾东西，不打扰您了。”</p>
赵永意说完转身就走，他一连迈了好几个台阶，快步向上走。</p>
“这会儿知道怕了啊？”沈知言啧了一声，痛打落水狗：“赵老师，你平时在教室里玩手机的视频，和你拿孩子们零食的视频我也见过，你——”</p>
赵永意闻言，不知道是不是楼梯走的太快，他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p>
沈知言冷嗤一声，懒洋洋的收回视线。</p>
她去集体教室拎了装着药品的袋子，随后取了把雨伞，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p>
刚才赵永意故意在走廊抬高嗓门和她说话，不知道秦清雾在教室里有没有听到，她估摸着秦清雾可能是听到了的，毕竟整栋楼隔音也就那样。</p>
这栋楼是三年前那场火灾后新建的，当时院里的资金大部分都拿出来救被那场大火烧伤的几个孩子了，再加上福利院里本来就有很多特殊病情的孩童，每年所需花销不再少数。</p>
等她一路去医务室送了药品，又一一摆放好，十五分钟已经不知不觉间过去。</p>
随后，她准备去集体教室给宋建国取那几盒膏药，给他送到院长办公室去。</p>
想到此，沈知言又脚步不停的上了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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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建国的办公室是个不到十五平的小房间，在五楼的最里边，里面的布置很简单，除了书架就是两张办公桌，一张是宋建国的，一张是沈知言的。</p>
赵永意在四楼的老师办公室收拾好了他的行李，背着一个登山包装的满满当当，随后手里捏着辞职信，敲响了宋建国办公室的房门。</p>
宋建国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见他进来，这才戴起老花镜，乐呵呵的和他打招呼：“小赵来了，东西都收好了啊？你动作还挺快的。”</p>
赵永意走到近前，把辞职信放到他的桌子上。</p>
说是辞职信，其实就是一张打印纸，上面写明了他为了照顾脑血栓的母亲，这才不得不离开这里，回市区里方便照顾。</p>
“这是我的离职申请。”赵永意想起沈知言的威胁，挤出一个笑：“您看一下。”</p>
宋建国把辞职信拿起来，放到自己的手边。</p>
“小赵。”宋建国没看那封离职信，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你在福利院呆了大半年，既然执意想走，那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没办法给你开更高的工钱，你要离开另谋高就也是无可厚非的。”</p>
赵永意摸不清宋建国是不是在说反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