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节长长叹气。</p>
罢了罢了，慢慢来。</p>
六郎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不疯不傻已是一种奇迹，哪还能强求六郎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p>
素节笑着应下张予白的话，“好，我明日便让人给陶东家送蚕丝。”</p>
隔着花梨木匣子，他掂了掂里面装着的金银。</p>
金银并不多，大概十来两，不及六郎方才饮茶用的茶盏贵。</p>
“六郎，咱们的蚕丝比陶东家的金银值钱多了。”</p>
素节笑男人的大方。</p>
男人闭目养神，似乎并未听到素节的话，又或者说，他听到了，但他毫不在意</p>
天地一朝，万朝须臾；行无辙迹，居无室庐。</p>
——所以些许银钱，又算得了什么？</p>
檀香无声而燃，从羽人座的檀香炉的缓缓吐出。</p>
羽人座的檀香炉吞云吐雾间，水声突然响起。</p>
男人拢起自己身上已被药水浸湿的衣服，从药浴中走出。</p>
“咦，时间到了？”</p>
素节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迅速拿起搭在屏风上的披风，轻手轻脚披在男人肩头。</p>
素节道，“虽说现在已是盛夏，夜里并不冷，但您身中剧毒，又患寒症，还是需要多注意些身体。”</p>
·</p>
“母亲身体很好，姨母与表弟表妹也很好。”</p>
陶以墨笑着放下母亲着人送来的书信。</p>
潘成济不是那么好扳倒的，稍有不慎，不仅会失了自己的性命，还会连累家人，让家人陪她一起赴黄泉。</p>
她当然舍不得让母亲受她连累，所以便早早将母亲送到姨母那里，待她料理了潘成济，再遣人接母亲回家。</p>
潘成济已死，她派去接母亲的人也早已出发，只是人还未接到，便先接到母亲送来的信，言她一切都好，只是格外挂念她，要她千万不要逞强，将自己的性命白白搭上。</p>
母亲说，若是报不了仇，那也就罢了，人生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p>
生而为人，最紧要的是识时务。</p>
只要人活着，一切便有希望，而不是为了报仇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赔上自己的性命。</p>
看着母亲的娟秀小楷，陶以墨眼前浮现母亲温柔的脸。</p>
她这位母亲一生极苦，可苦难并未让她怨天尤人，反而越发豁达。</p>
——世间的苦楚她全部尝过，人生路上的其他苦难又能耐她如何？</p>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份豁达，她才能在夫君被人害死、自己被仇敌逼迫之后仍能坚韧活下来，挥挥手将过往的苦难当做风雨放下，与女儿相依为命，去过自己的小日子。</p>
陶以墨很喜欢她的这种通透。</p>
在异世他乡里，这份通透让她的重利性子里多了一丝温情。</p>
“老夫人与东家母女连心，都想到一处去了。”</p>
春桃笑眼弯弯，“东家派人接老夫人，老夫人派人给东家送信，彼此都挂念着对方。”</p>
“这是自然。”</p>
陶以墨笑道。</p>
“母亲的书信既然到了，那么母亲也快到了。”</p>
陶以墨问道，“母亲原来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吗？被褥什么的可都安排妥当了？”</p>
“东家放心，都安排妥当了。”</p>
春桃点头，“不止被褥，就连老夫人喜欢的熏香都备好了，只等老夫人到了，便将熏香燃起来。”</p>
陶以墨笑着点头，“你们做事果然爽利。”</p>
安排好了母亲的院子，陶以墨开始看账本。</p>
对于一个手下有绣坊，又新接了一家医馆的东家来讲，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太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