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姬星河拿着小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嘴,沉默下来。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看向倪胭。
皇兄连着两夜宿在她宫中?
说起来,这个女人是皇兄的妃子,皇兄宠幸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姬星河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又不由想起了那日在逍遥船上发生的一幕幕。
他端起茶盏想喝茶,茶盏碰到他的唇,他才想起来茶水都被他喷出去了。姬星河讪讪将茶盏放下,他桃花眼扫过大厅里,发现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注意到他,他这才放心,端端正正地坐好,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看向倪胭。
整个大厅陷入一种死寂的氛围里,哪个妃子也没有想到倪胭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这么说话的样子可真是有些……不要脸!
苏公公从寝殿里出来,贴着姬明渊的耳朵碎碎说了两句。
“静妃心中郁结,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把尸身送回家中安葬。”姬明渊三言两语,把事情定了性。
大厅里的妃子们一个个脸色复杂。淑妃抬起头频频朝皇后娘娘使眼色。偏偏皇后低着头在看自己新染的指甲。
眼看着姬明渊起身,淑妃情急之下站起来,焦急地喊了一声:“陛下!”
姬明渊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其他妃子也将目光投在淑妃的身上,都盼着淑妃能说出她们想说的话。
淑妃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还没有交代怎么责罚檐贵妃……”
姬明渊回头看向倪胭。倪胭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勾起嘴角,毫无惧意,反倒有一种饶有趣味的期待。
姬星河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要不要帮小情人说说话。
姬明渊望着倪胭的眼睛,缓声开口:“青檐从军多年,脾气自然不好。你们以后不要招惹她。”
他说完随意扫了淑妃一眼。淑妃的脸色瞬间白下来。
整个大厅又陷入一阵死寂。
姬明渊不愿意在后宫的事情多费心思,事情处理到这里,他便转身往外走回躬清殿。
姬星河也起身,意味不明地看了倪胭一眼,跟着姬明渊离开。
一屋子的妃嫔就属皇后心情最好。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她现在回去吃叫花鸡应该还是热乎的。想想就开心,嘻嘻嘻!
倪胭也不管其他妃嫔的目光,带着温持元离开。路上,温持元压低了声音,说:“陛下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倪胭替温持元把杀人的罪名担下来是没有提前告诉温持元的。当时温持元听着倪胭对苏公公说是她杀的人心情十分复杂。他不想倪胭替他担罪名,却又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反驳她。如果让别人知道她是为了他担罪名,对她也同样不好。
“陛下想除掉丞相很久了。”倪胭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
温持元眸光微凝,瞬间明白了其中关节。
一回到青檐宫,温持元低声说:“娘娘,微臣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倪胭屏退了宫人,温持元一掀衣摆,在倪胭面前跪下来。他有千言万语的感激想说,可是真的只有他与倪胭两个人时,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倪胭懒洋洋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持元深吸一口气,他双手伏地,深深跪拜:“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做什么都行?”倪胭笑着问。
“是!”
倪胭笑着点点头,说:“那就去给本宫打一盆水来,本宫想洗手。”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打量着自己这只纤细白净的手。
温持元望着倪胭的右手,呆愣在那里。她的这只手刚刚……
温持元的脸上迅速染上绯红。
“微臣这就去。”温持元慌忙站起来,起身往外走。走过门槛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形趔趄,差一点摔倒。
倪胭轻笑了一声。
风将倪胭的轻笑声带入温持元的耳中,温持元的耳朵便也跟着红了。
·
夜里,姬明渊又来了。
倪胭斜倚在床头,连起身行礼都懒。她懒懒地说:“陛下是打算赖在我这里了吗?”
姬明渊自己解下玉带,脱下外袍挂在黄梨木凤首衣架上,不紧不慢地说:“今日白天才饶了你一次,现在就赶人也太凉薄了些。”
他在床沿坐下,看向倪胭,道:“人不是你杀的。孤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倪胭凑过去,软软地趴在他的膝上,慢悠悠地说:“臣妾把罪名担下来可都是为了陛下。”
“哦?”
倪胭用懒洋洋的腔调把静妃强迫温持元的事情说了,当然隐去了温持元被下药一事。
“所以这与孤何干?为何说是为了孤?”姬明渊挑起倪胭的一绺儿长发,在指尖把玩。
倪胭娇娇地笑着。
“当然是为了陛下的名声。静妃入宫九年未曾侍寝。想来不是她过分惹陛下厌恶,就是陛下不行。臣妾想了又想,陛下这些年实在是太过清心寡欲。看来的确是真的不行。倘若让子民知晓因为陛下不行,宫中妃子与宦臣乱搞,那岂不是侮了陛下英名?”
倪胭挑着眼尾,眸子里装满笑意望着姬明渊。
姬明渊恍然大悟:“爱妃果真一心念着孤,孤甚是欣慰。不过……孤到底是行不行,爱妃没试过又怎知道?”
倪胭攥着姬明渊的衣襟,微微坐起,十分惊奇地说:“陛下,我们今晚除了睡觉,还做点别的?”
姬明渊略微扯动唇角,用力一拉,将倪胭身上的寝衣扯开,露出大片胸口处的娇嫩肌肤。
姬明渊将倪胭身上的衣服褪下去,捏着她的腰,强势地让她趴在他的腿上。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倪胭娇嫩光滑的背部。
“爱妃的皮肤很好。”姬明渊眸色略深,带着几分沉思。
倪胭趴在他的腿上,微微皱眉。她心思流转间,忽然想明白了。
原主从军十二年,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倪胭刚穿越而来时,过分嫌弃原主的皮肤太粗糙和那些疤痕,所以她动用妖术除掉了那些疤痕。
姬明渊就算没见过原主的身体,也应当大致知道她受过哪些伤。
姬明渊起疑了。
姬明渊慢条斯理地将倪胭身上的寝衣为她重新穿好,面无表情地说:“时辰太晚,今夜还是只睡觉。”
“好啊。”倪胭无所谓地笑笑。她抱着枕头滚到拔步床里侧,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低声念叨着:“反正你也不行。”
姬明渊没回答。熄了灯,姬明渊在一片黑暗中陷入思考。思考在戒备森严的宫中换人的可能性。
熟睡的倪胭翻了个身,凑到姬明渊身侧,香软的气息拂到姬明渊颈部。
姬明渊偏过头在一片黑暗中看了她一会儿,将倪胭的身子稍微往一侧挪了挪。
他会把身侧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查清楚的。
·
温持元守在外面,有些出神。
夜已经深了,同时守夜的穗宝儿打了个哈欠,说:“都已经这么晚了,里头的灯也已经熄了,咱们不用守着了,可以回去歇着了。里面还有别的宫女守着呢。”
温持元应了一声,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躺在窄床上,有些心绪不宁。
她是皇帝的女人,侍寝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温持元反反复复在心里这样与自己说。
可是他心里还是会很不舒服。后宫之中这么多妃子,陛下又何必一定要来倪胭这里?
自挨了那一刀,他和很多宫中的太监一样十分避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别的太监。
可是今天……
那种羞耻的感觉挥之不去,与之相伴的还有说不清程度的感激。
“娘娘为什么要帮我……”
彻夜不能眠。
·
二月初二花朝节,倪胭穿上盛装和皇后一起陪着姬明渊去广香宫见姚国来宾。至于其他妃嫔是没有资格过来的。
大殿里,文武百官坐在两侧的宴桌,等姬明渊带着倪胭和皇后进来,诸官行礼后,再次重新入座。
守在殿外的宦官尖声禀告姚国之众到临。
姚国皇帝没有来,来的是二皇子姚午律和姚国的战胜萧却,还有其他位官员。
姚午律走在最前面。他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萧却跟在姚午律身后。他虽然已经卸了兵器,却仍旧穿着一身红色的铠甲。剑眉朗目,英气逼人,他所经过之处,自带一种寒意。坐在大殿内的文武百官看向他时,情不自禁生出一种畏惧来。
即使原主付青檐创造了许多军事上的神话,可未必担得起“战神”之名,可是萧却绝对担得起。
因为他是姚国不败的神话。
若不是姚国皇室从骨子里烂透了,几次三番胡乱下命令,从政策上是歪的。姚国也不会止步于今日的发展。
倪胭坐在上首打量着四号攻略目标萧却,思考着如何下手,对于宴席上姬明渊和姚午律的对话有些心不在焉。
感受到倪胭打量的目光,萧却抬眼看了倪胭一眼,又凉薄地收回视线。
酒过三巡,姚午律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姬明渊身侧的倪胭,笑着对姬明渊说:“本王久闻姬国第一女将之名。甚至曾想着有朝一日能与付将军一较高下,不曾想付将军如今已经成了贵妃。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姬明渊尚未开口,萧却冷声喊了一声:“二殿下。”
姚午律回头看向萧却,问:“怎么?对了,萧将军可是与付将军交过手。本王记得付将军是被萧将军生擒了的。”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姬国的文武百官脸色都不是太好。
姬明渊转动着手中的酒盏,沉声开口:“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执着于一时的输赢,终难成大事。”
姚午律不赞同地说:“此言非也,我们的萧将军就从未败过!”
姬明渊淡淡笑着,道:“孤的青檐从军十二年,历大大小小六十余场战役。”
“那又怎么样?”姚午律脱口而出。
萧却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姬明渊没有说完的话,姚午律没听懂,萧却却是听懂了。
姚国皇帝行事畏首畏尾,许多战役都采取被动的保守方式。他从军这么多年,接过最多的命令便是撤退。很多次明明可以取胜,偏偏后方传来的军令又是撤退。
他虽有着不败战神的称号,可是所经历战役远远少于付青檐。
萧却抬起头看向倪胭。这个女人已经不是记忆中一袭银色铠甲的威风飒爽模样,反而上了妆,穿了裙装,成为皇帝的女人。
有点惋惜。
姚午律也慢慢回过味儿来,原来姬明渊的话是嘲讽姚国胆小如鼠!
姚午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冷笑了一声,道:“姬国皇帝,你莫不是怕了吧?你们的女将军曾输过我们的萧将军。今日就让他们再比试一次如何?”
姬国的文武百官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皱眉不悦。这哪里是来议和修订盟约协议的?分明就是来找事的!
一直坐在一旁不管闲事只管喝酒的姬星河不由皱起了眉,看向坐在皇兄身边的倪胭。萧却这个人下手很重,再加上不败神话的身份,让姬星河不得不担心如果皇兄真的允了她下场和萧却交手会吃亏。
和这些文武百官的怒意不同,姬明渊脸色寻常,甚至淡淡笑着,从容道:“若是两国武将切磋比试,孤也很乐意观之。只是青檐如今已为尊贵的贵妃,如何能与粗鲁的武将动手?”
姬明渊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菜,继续说:“先赢了孤的武将,才有资格站在孤的女人面前。”
赵浪从宴席间起身,双手抱拳:“末将请战!”
姚午律皱着眉,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和自己意料的不太一样。他询问似地看向萧却。
萧却冷着脸,没理他。
有了赵浪的请战,大殿内的武将陆续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大殿之后请战之声频频。跟着姚午律来的那些武将也肃了容,时刻准备着交手。
姬明渊摆了摆手,淡淡道:“先开宴。”
第149章
“小郑子是谁?”姬星河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姬明渊不言, 继续一目十行地阅读。
姬星河恍然大悟:“他叫小郑子啊……臣弟杀他可都是为了皇兄的名声着想。本来臣弟只是夜里无聊随便走走,没想到遇见贵妃娘娘散步,臣弟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那人在暗处鬼鬼祟祟。臣弟就想, 宫中这些小太监最会嚼舌头。所以就顺手把他给杀了。”
姬明渊这才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 看向姬星河。
姬星河坦坦荡荡, 眼中带着笑。
“花朝节将近, 姚国的人已经陆续赶来京中, 免起事端, 最近做事收敛一些。”姬明渊道。
姬星河诧异地“咦”了一声, 问:“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姬明渊已经不打算再理他。
姬星河觉得无趣, 自觉告退。他走之后, 姬明渊将手中书卷最后三四页看完,才吩咐摆驾青檐宫。
青檐宫里, 倪胭沐浴之后换上一身轻薄的水红色寝衣, 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一个小宫女给她擦拭湿发。另外一个小宫女立在一旁, 仔细给她除去指甲上的红丹蔻。
暖融融的寝殿里,镂羽错金博山炉仙雾缭绕。
倪胭微托腮, 半合着眼, 带着些许困意。
小宫女修剪完她的左手,将她的手放下,轻声喊了句:“娘娘?”
倪胭没回答, 把右手递给她。
麦宝儿从外面进来, 抱着插着红梅的青瓷柳叶瓶。她悄悄打量一眼倪胭的神色, 脚步放缓,轻手轻脚地将柳叶瓶摆在窗前的翘首长案一端。她刚转身,看见立在门口的姬明渊,猛地吓了一大跳:“陛下!”
麦宝儿匆匆跪下,服侍倪胭的两个小宫女也忙丢下手里的事情下跪行礼。
为倪胭梳发的小宫女匆忙放下梳子时没有留心,梳子扯动倪胭的头发,倪胭不由“唔”了一声,眉心也一并蹙了起来。
小宫女又慌忙请罪:“奴婢手笨,请娘娘降罪!”
倪胭瞥了她一眼,懒得因为这样的小事罚她,却难免迁怒不禀报就进来的姬明渊。她看向姬明渊的目光是毫不遮掩的埋怨。
“都平身罢。”姬明渊走到倪胭身后,从梳妆台上拿起木梳,为倪胭慢条斯理地梳发。
倪胭慵懒地托着腮,从铜镜里看向立在她身后的姬明渊玄色衣袍上张牙舞爪的盘龙,慢悠悠地开口:“陛下如此,臣妾实在心慌。”
“哦?心慌什么?”姬明渊问。
“心慌陛下又要有所图谋。”
姬明渊将倪胭的发尾拢在掌心,从小宫女手中接来棉帕,揉擦着发尾的水渍,问:“所图何事?”
倪胭懒洋洋地说:“谁知道呢,陛下的心思可猜不得。”
姬明渊将棉帕递给宫女,挥了挥手,几个小宫女端着洗漱用具悄声退出去,将殿门关合。
姬明渊俯下身来,从铜镜中看向倪胭的眼睛,问:“爱妃究竟有何不满?”
他将手搭在倪胭的香肩,将她稍微有些滑落的衣襟拉好。
初始,他允了她的仰望喜欢,俘了她的心才放心将兵权交给她。后来,战争已歇,她成了军中第一人,权利迷人眼,他不敢再赌一个女子的深情,所以他收回她的兵权。
她曾私下对心腹之人说过“唯愿一生守在陛下身侧,不论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还是一个臣子的身份”。所以他收了她的兵权之后问她愿不愿意入宫。
可是姬明渊感觉到了她的心死。他当然知道缘由。卸下铠甲的她不再是战场的苍穹之鹰,终究变成了寻常女子,得寸进尺地想要他的真心相待。
姬明渊捏住倪胭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他漆色的眸子一片沉色,带着些帝王天生的高贵冷意:“你们女人都这么贪心?”
“陛下很了解女人吗?”倪胭将手搭在他的胸膛,指尖儿沿着盘龙的轮廓轻轻抚摸。
“青檐,安生一些。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不要去做不该做的事情。更不要去做些有辱十二载英名之事。”姬明渊擒住倪胭的手腕,微微用力,“你是孤的骄傲,是大姬的骄傲。孤未曾锁你于牢笼,无论这青檐宫还是九天苍穹,都是你的天下。”
倪胭听懂了姬明渊的言外之意,也明白了他深夜来此的缘由。想来他已经查到了她与姬星河见面,而姬星河将跟踪监视之人杀死。啧,这个狗皇帝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信任,亏姬星河处处夸他。
倪胭吃吃地笑,道:“可陛下知道臣妾要的不是这些。”
姬明渊松了手,他眸色微凝,望着倪胭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审视。许久后,他说:“换一样东西罢。若是别的东西,孤可以赏赐于你。”
倪胭的手搭在姬明渊的心口,勾着嘴角魅笑:“臣妾只对它感兴趣。”
姬明渊觉得有些可笑:“就为了一个男人的心?付青檐,你久经沙场十二年令敌人闻风丧胆,让举国百姓把你当成英雄。结果你就困在这儿女情长里?”
姬明渊顿了顿,再度开口:“你让孤觉得失望。”
倪胭漫不经心地笑笑,说:“我为陛下打江山的时候,陛下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得青檐,孤之幸也’。”
“得青檐,孤之幸也。”姬明渊重复了一遍,“孤从未否认过。你是孤之幸,是大姬之幸。”
倪胭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语气慵懒敷衍:“得了吧你!说什么失望,我这个样子还不是你所想见到的?不论是上阵杀敌的我,还是困于情爱中的我,不过都是陛下一手打造出来的。”
她轻轻地嗤笑,手指点了点姬明渊的心口,眸光流转意味不明地望着姬明渊深色的眸子,悠悠道:“你揭开面具,故意让我看清,为的就是伤透我的心,让我痛苦伤感,再也无心其他。这样……你才能安心当你的皇帝。”
倪胭起身,凑到姬明渊面前:“陛下好心机……”
她眉眼含笑,用一种带着媚意的轻快语调揭穿姬明渊的把戏。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愤怒,反倒是含着淡淡的欣赏。
姬明渊薄唇微微勾起,抿出一道似有若无的浅笑。他喜欢聪明人,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但凡有些脑子,他便会多看一眼。
他宽大的手掌扶着倪胭的细腰,将她带入怀中,含笑道:“孤曾惋惜你没有皇后的聪明,如今看来是孤看走了眼,亦或是这深宫年岁让孤的青檐长大了。”
倪胭笑着问:“那陛下可有奖赏?”
“你想要什么?”
“青檐宫太冷清了,丫鬟太监都没别处多,一点都不气派。”倪胭拧了眉,带着几分小女人的埋怨。
姬明渊微微惊讶,有些意外她要的是这个,他开口说道:“本来就是你不喜热闹将人都遣走,谁也不曾苛待你。交代一声的事情,何必特意提出来。”
倪胭软软的身子趴在姬明渊怀里,手搭在他的肩上,眉眼含笑:“我要自己挑。军中遇到泥腿子们都太丑,我要亲自挑一些好看的才好。”
“随你。”
倪胭心满意足地推开姬明渊,扭着细腰往拔步床走去:“臣妾困了,打算这就睡。陛下是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她立在拔步床前转过头来,冲着姬明渊笑起:“若是留下来,明早走的时候请悄悄的,不要吵我。”
姬明渊本来是打算走的。可是听了倪胭这话,反而改了主意。
倪胭有些多虑,第二天早上姬明渊起床时一点声音都没出发,没有吵到她一丝一毫。姬明渊立在床侧,凝望了一会儿倪胭沉睡的安静模样,将被子为她拉上去一些,悄声离开寝殿。
倪胭今日起得倒是有些早。她让小宫女们服侍着梳洗之后,令人将苏公公招来,为青檐宫新添了四个小太监和六个小宫女。她吩咐苏公公挑一些样貌好的,顺便单独指出要温持元。
苏公公略惊讶,尝试着解释了一番温持元如今有差事。倪胭慢悠悠地吃着早膳,没回话。苏公公了然,再不敢多说麻利去办。不多时,四个小太监和六个小宫女便被送了过来。
倪胭扫了一眼,的确样貌都还令她比较满意。她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只留下温持元。
“日后在我这里当差,用不着几处跑,省得见到讨厌的人。”倪胭慢悠悠地说。
温持元立刻听懂了倪胭的言外之意。他恭敬地弯着腰行礼:“微臣多谢娘娘照拂。”
语言之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第二颗星也跟着悄悄亮了起来。
稍顿,温持元又补充了一句:“娘娘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倪胭满意地笑了起来,她起身吩咐宫女拿外衣,准备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宫殿里也是够无聊的。本来她倒是可以出宫去转转,偏偏寒冬腊月天气实在太过严寒,在宫中梅园转转也就罢了。若是出一趟宫,得耗上一天,冻死人。
麦宝儿拿来一件鸦青色的斗篷服侍倪胭穿上。倪胭对着铜镜照了照,戴上兜帽,扶着麦宝儿的手往外走。
“娘娘。”温持元从后面赶过来,“外面天寒,拿着手炉比较好。”
倪胭低头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小巧的暖手炉,从他掌中将精致的铜手炉接了过来,握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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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清晨飘了一阵小小的雪粒,皇后娘娘立在窗边望着外面飘扬的小雪唉声叹气。
“娘娘叹什么气呢?”老嬷嬷在一旁询问。
皇后苦着张脸,闷闷不乐地说:“你等着瞧,今儿个那些妃子又要来烦我了。”
皇后娘娘的预料很准。
“陛下向来为国事为重,并不常来后宫。作为妃子,我们应当体恤陛下的爱民勤政之心。可偏偏贵妃娘娘……”淑妃捏着嗓子慢悠悠地说着。说到最后偏偏不把话说完,换上一声哀婉的轻叹。
梅妃也说:“陛下对贵妃娘娘果真是不同的,我们几个不重要。重要的陛下可不能因为贵妃冷落了皇后娘娘才对。妹妹替皇后娘娘不甘心呐!”
静妃不甘示弱,尖细着嗓子:“贵妃娘娘和咱们可不同。人家可是上阵杀敌整天和男人们打交道的女人,自然比咱们更懂男人的心思,更会讨陛下的欢心。”
她这话说的有些露骨,坐在两排玫瑰小椅上的众多妃子们一时之间都没敢接话。
大概是静妃也觉察出来自己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她轻咳了一声,自己把话接下去:“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夸贵妃娘娘呢。皇后娘娘最能明白妹妹的意思了,是不是?”
她抿起嘴角,扯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望向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
随着静妃带头,其他妃子也都看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浅浅地笑着,嘴角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在众多妃子的注视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盈盈地说:“今天早膳用得有些多,到现在还没消化呢。本宫听说最近几场雪过后,梅园里的红梅开得正是时候。本宫很想去转一转,诸位妹妹们若是得闲,便陪本宫一道去吧。”
众多妃子们内心咆哮:又是这样!她们怎么就遇见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皇后!
皇后娘娘抬手,老嬷嬷慈祥地扶住她起身。两个小宫女拿着毛茸茸的斗篷服侍她穿好。
皇后娘娘发了话,其他妃子也没有哪个推辞,都决定随行。
后宫的妃子们就像那百花园里的不同鲜花一样,向来喜欢争奇斗艳。就算是这样寒冷的季节,也没人愿意为了保暖把自己裹成球,逼迫自己苗条婀娜。还有那不怕冷的,这样的天气也仍旧露着雪白的脖子和锁骨。
比起来,皇后娘娘恨不得套上三层棉袄。
其他妃子到梅林只是赏梅,皇后倒是让小宫女摘了些娇艳的红梅。
付红棂好奇地问:“皇后娘娘是打算做插花吗?”
皇后嗅了嗅红梅的芬芳,说:“做梅花糕呀。可好吃啦。”
付红棂“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她的确不理解,身为皇后想吃什么吩咐御膳房不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自己过来摘红梅?
穿着很单薄的妃子们开始觉得冷了,瞧着兴致仍旧很好的皇后,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后悔过来,打算告退了。
“那个不是贵妃娘娘吗?”丽嫔忽然开口。
她的话果然吸引了诸多妃子的注意力。皇后也跟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
静妃一眼就看见跟在倪胭身后的温持元,她脸色微微变化。身为尊贵的妃子,被皇帝放在一旁已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偏偏这么一个太监都敢几次三番忤逆她的意思。能够伺候她,碰触她的香肌玉肤难道不是这个狗奴才的荣幸?
静妃的眼睛眯起来。心里有了某中猜测。怪不得这个死太监不肯从她,想来他早就攀上了贵妃娘娘这株大树。
这让静妃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她收回思绪,看向倪胭。
倪胭正在和皇后说话。
皇后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说:“你是要酿酒?梅香酿酒可好喝?我只知道新鲜的红梅做出来的梅花糕好吃,倒是不知道酿出来的酒是什么味道。”
倪胭便说:“等这酒酿出来,送皇后娘娘一坛尝尝。”
“嗯嗯。说好了的,你可不许赖账。”皇后娘娘望着倪胭身后宫女提着的篮子里的红梅,她的眼睛里仿佛有光。
静妃快要炸了。她在心里咆哮:这是什么蠢货皇后啊!
静妃深吸一口气,扯出笑脸来,走到倪胭面前,温声细语:“贵妃姐姐,我想跟你借温持元一用。”
温持元垂首立在倪胭身后,闻言微微蹙眉,又很快恢复寻常。
“不借。”倪胭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温持元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倪胭。他有想过倪胭会庇护他,却没有想到会是用这样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静妃脸上的笑容陷些绷不住。其他妃子脸上的表情也都是十分精彩。
宫里的女人说话哪个不是绕几个弯弯?就算是拒绝别人也要把话说的漂亮。何时见过这样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分开的时候,付红棂小跑着追上倪胭。她扯着裙子气喘吁吁。
“什么事?”倪胭回过头凉薄地看着她。
“阿姊,你这样会得罪人的。”付红棂皱着眉一脸担忧。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倪胭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虽然皇后娘娘有些蠢笨,可是阿姊也不能再嚣张了,如果被其他妃子抓到把柄,实在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