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但是禅院真好都看见了。
禅院真好翘了翘嘴角,故意笑出声,很低而哑的声音,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
禅院直哉轻易的被骗得转过头,瞪着禅院真好:“你笑什么?”
禅院真好歪着头,面容苍白而无辜:“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禅院直哉:“……”
单从表情上,他无法分辨出禅院真好这句话是真话还是骗人的。
实际上不仅是这句话,禅院真好说的每一句话,禅院直哉都无法从外在条件判断真假。
他紧盯着禅院真好苍白的脸——禅院真好也随便他看。
那是一张过于美丽,美丽到和‘强悍’这个词没有半点关系的脸。
时至今日,禅院直哉仍然觉得当初在包厢里将禅院真好错认成女人完全不是自己的错。
他非要长成这样,还留长头发。
外面忽然传来巨大的礼炮声。禅院真好站起,越过禅院直哉,走向阳台。
他从禅院直哉身边走过去的时候,禅院直哉隐约嗅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皱眉,追问:“喂,你身上……”
禅院真好拉开阳台的活动门:“是烟花。”
活动门被拉开之后,外面凌冽的风吹了进来。空气中很淡的暖和的腥甜味被吹散,较为浓烈的硝烟气息占据了主体。
禅院直哉身子朝着阳台的方向转了转,透过阳台玻璃,确实看见外面天空中绚烂的烟花。
极其盛大灿烂的烟火,将整片夜幕点亮。
而禅院真好则正微微仰头注视着那片夜幕。
黑暗中乱飞的光线勾画着他的侧脸,从高挺的鼻梁到紧绷冷硬的下颚线,然后是明显的喉结,
烟花的冷灰好像也落在他金色眼睫上,为他整个人涂上层暧昧不清的灰影。
他双臂环抱着肩膀,神色淡淡,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美丽的,如同橱柜里摆放的高级工艺品一样。
鬼使神差,又或者出于另外一种心情的驱使,禅院直哉开口:“是新年烟花吧。”
“今天是新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盯着禅院真好的侧脸说这句话。但确实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禅院真好的视线转了过来,微微垂首,两人对视。
金色的长发顺着他一侧脸颊滑落。
仔细看的时候禅院直哉才发现真好唇角天然带着一点上翘的弧度。
他想起平时真好总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现在想起来,大概大部分时候禅院真好确实没有笑——只是唇形使然,才让他看起来好像在笑。
脑子里模糊的掠过某个念头,如果电光火石,飞过的瞬间太快,快到禅院直哉根本没能抓住它。
眼前的禅院真好越来越模糊,甚至晃了起来。禅院直哉茫然摇了摇自己脑袋,单手扶住晕晕乎乎的脑瓜。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隐约听见禅院真好的声音:“确实是新年烟花——新年快乐啊,小少爷。”
禅院直哉‘哐当’一声趴摔在桌子上。
禅院真好走过去,掰开他手指,把那只捏得皱皱巴巴的一次性纸杯拿出来。
里面还残余着一点水液,他随手将杯子扔进垃圾桶。这袋垃圾到时候会被直接焚烧掉,不会留下任何可以给外人追踪的证据。
他略微弯腰,拍了拍禅院直哉的脸。
禅院直哉呼吸匀称的睡着,在药物作用下大概能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禅院真好放心了,又觉得好笑。
每次他给禅院直哉递什么吃的禅院直哉都敢吃,好骗得让禅院真好怀疑这个大少爷是不是在仙人跳自己。
后来观察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他不是仙人跳,单纯就是自视甚高,外加没有在这种地方栽过跟头。
或许对于禅院直哉来说,在校服里面藏两把刀就是卑鄙的极限了。至于下药契约什么的,大概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愧是御三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嫡子。
确实,咒术师的身体耐药性要强于普通人。仅仅是针对普通人的剂量需要放大两到三倍,才会缓慢的开始在咒术师身上显露出作用来。
但作用缓慢并不代表无效。
禅院真好比任何人都更熟悉咒术师对药物抵抗力的极限在哪里。
确认对方已经被药倒,禅院真好松了口气,后退坐到床上,脸上一直紧绷着的无所谓的疲惫假面瞬间消失。
他垂着头,额发投下阴影笼着眼窝,然后脱掉自己外套和上衣:胸腹间刚被反转术式修复的伤口,再次被黑色咒力侵蚀。
森白的骨头已经隐约可见,黑红色内脏轻轻鼓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