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天子来讲,盛宠已经十分难得,哪能得寸进尺哟独宠?
祝夫人的这句话,委实僭越太过。
祝谦下意识想去打圆场,陆广轩低头饮了一口茶,就连祝宁峰此时也懒懒打开折扇,觉得祝夫人的话是天方夜谭,众人只觉得祝夫人在得寸进尺,然而祝仪却攥紧了衣袖,男人天然会站在男人的角度去想问题,只有女人才会知道女人究竟在意的是什么。
人总会得陇望蜀,保住了自己全家,便想要一份美满的爱情,爱情有了,又想要唯一,得寸进尺到让她都觉得自己很矫情。
可矫情也好,得寸进尺也罢,这的确是她想要的,比荣宠风光更重要千百倍的东西。
与阿爹阿娘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爹,阿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一直沉默着的祝仪终于出声,她轻声打断祝谦的话,抬眸看向谢年舟,“小舟,立邺城为陪都也好,封赏我家也罢,我都可以不要,我只要这一个。”
谢年舟嘴角微抿,似在斟酌祝仪的话。
莫名的,祝仪的心跳有些没了节奏。
其实她有些不敢想,如果谢年舟拒绝她会怎么样,天下都是谢年舟的,她逃不出谢年舟的掌心,地位不对等,她哪来的勇气向谢年舟要求这么多的?
仔细想想,大抵是喜欢,若是不喜欢,她待谢年舟便是打工人待老板,三宫六院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做好自己的中宫皇后便够了,未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为帝,她都是太后。
可她偏偏喜欢了谢年舟。
爱情是盲目且唯一的,她无法容忍自己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谢年舟,她讨厌雌竞,更讨厌成为雌竞的自己。
如果非要雌竞,那不如升官发财死老公。
她这人其实也是有些偏执在身上的。
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了,喜欢了,若是得不到,那不如直接毁了,而不是在未来岁月里彼此折磨,白月光生生熬成米饭粒。
祝仪低头笑了一下,“小舟,这个问题有些难,你不必着急回答我。”
“不难。”
谢年舟轻摇头,“我只要阿姐。”
祝仪心跳陡然静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很疼,她抬眸看向谢年舟,男人背光而坐,眉眼温柔,像是知道她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他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一遍,“我说,我只要阿姐。”
祝仪瞳孔骤然收缩。
临近年关,邺城飘起鹅毛大雪,因着谢年舟重伤昏迷的缘故,数年不曾用地龙的太守府难得烧起了地龙,外面银装素裹,花厅却暖意融融,像是春季一般。
或许是地龙烧得太足,祝仪掌心不知何时沁满了汗,湿哒哒聚在掌心,黏糊糊的让她有些不适,她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手,眼睛却不曾从谢年舟身上离开。
而相对而坐的谢年舟,视线此时也落在她身上,看她抽出帕子,看她慢腾腾擦着自己的掌心,仿佛就应该这样一般。
祝仪突然笑了,“我信你。”
她端起自己的茶盏,遥遥敬着谢年舟,“谢年舟,我信你。”
为什么不信呢?
这个男人,本就是这般深爱着她的。
浅浅笑意在谢年舟眼底蕴开,凌厉清冷的男人大笑时有些孩子气,他给自己的空茶盏续上茶,遥遥与祝仪回应。
所有的事情议定,谢年舟便与暗卫们一同回了洛京,祝仪没有一同回去,在邺城家里住了下来。
又一个春节,谢年舟称帝了,紧接着,邺城为陪都的消息传遍天下。
这个消息一出,迅速在九州掀起轩然大波——纵观前朝,立陪都的朝代不是朝堂动荡天子搞平衡之道,便是原来的都城大不如从前而不得不另立陪都,新朝则完全不同,虽天下初定,九州尚未完全太平,但谢年舟天纵奇才,朝野之中无人能与之相抗,四海升平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存在朝堂动荡搞平衡之道另立陪都。
而洛京又天下之中,自己便能自给自足,更不需要各地千里迢迢运输给予供养,两者都不是,立邺城为陪都的决意便颇有深意了。
有人说,立邺城为陪都,是为了提防陆祝两家行谋逆之事,毕竟邺城乃中原之地的门户,邺城若是有失,则中原之地完全暴露在铁骑之下。
这等情况下,谢年舟自然要对邺城严防死守,立邺城为陪都,名是荣耀,实是行监管之用。
也有人说,将门出虎女,陆祝两家的将门却出了妖女,是前朝天子心心念着的心上人,不顾朝堂阻拦也要迎娶的皇后,至于新朝新帝,那就更不用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在此女大婚之日抢婚,这等行径,纵观历朝历代也找不出第二个。
当初兵临城下抢婚,而今做了天子,更是要将最好的捧给她,立她的故乡为陪都算什么?只怕更大的荣耀还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新帝登基的那一日,除了大封六军外,对邺城的封赏也跟着下来了,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高,可以继承父母的爵位,当然,因自己有功而被封为县主县君的人也大有人在,比如林予红,比如祝夫人。
一门两国公,祝谦是国公,祝夫人也是国公,一个护国公,一个安国公,寓意再明显不过——拱卫河山,安定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