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因为傅成奚跟他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交情,以及十几年的相互扶持。
但是王福元说,太子在徐幼宁跟前十分随意。
他认识徐幼宁才多久,这便随意上了?
儿子长大了,自然是跟媳妇最亲,这是好事,也是常事,偏偏徐幼宁不是他的媳妇。
慧贵妃一阵头疼。
好歹一国太子,怎么就喜欢这些个毛茸茸娇滴滴的玩意儿?
“王福元。”
“奴婢在。”王福元走上前,往慧贵妃的果盘里加了些冰碴子。
慧贵妃道:“小丫头片子不老实,改明儿,本宫得把她喊过来,亲自训话。”
“但幼宁姑娘现在身子不好,才差点落胎,恐怕受不得……”
王福元本想说受不得惊吓,还好话没出口便收住了。
“受不得什么?”
“奴婢是说她受不得累,”王福元娓娓劝道,“一则娘娘不便出宫,再说,要训话,在承乾宫怕是不妥,最好还是在宫里。奴婢也可能是眼拙看岔,且先使人瞧瞧,若真真的了,隔个十天半月的再把幼宁姑娘传进来说话。”
慧贵妃是个急脾气,自是等不得。
但王福元说的句句在理,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徐幼宁的肚子。
“罢了,”慧贵妃一挑眉,“等她养个十天半月的,总差不离了吧。”
“娘娘明鉴。”
“本宫努力了这么久,才把沈家拉拢过来,可不能因为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给破坏了。”
王福元听着这话,又觉得贵妃把自个儿的话想得太重,补了一句:“幼宁姑娘天真烂漫,未必是有什么机心。”
“万岁爷还夸宜妃那小贱人秉性纯良呢,她纯吗?她良么?装装样子罢了。”慧贵妃冷哼一声,说着说着就来了火气,“李深这小子还是随爹,就吃这一套。”
“那,娘娘要不要提点殿下几句?”
“儿大不由娘,本宫要是去说他,指定听不进去。”寥寥数语间,贵妃已然有了决断,“本宫得好生敲打敲打那小丫头。”
……
徐幼宁在承乾宫乖乖躺了半个月,太医终于发话,允许她下地行走。
这半个月,太子每日都要过来看她,只是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拥她在怀、喂她饮水。徐幼宁更加确定,那日他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担忧腹中的孩子罢了。
只是徐幼宁没想到,自己刚下地,宫里就来了旨意,说慧贵妃今日新得了一对孔雀,喜欢得不得了,叫徐幼宁过去凑个热闹。
徐幼宁不想去宫里凑热闹。
御花园漂亮是漂亮,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在东宫闲逛。
她推说自己身子还有点虚,宫里没多时就派了御医过来,也不知那御医是不是得了慧贵妃的授意,说她孕足四月,脉相沉稳有力,一味静养不利于生产。
太子原本想依着徐幼宁的意思办,但王福元一直在旁帮腔,言说慧贵妃一直记挂幼宁,非要她进宫不可,最终太子松了口,让徐幼宁进宫去热闹热闹。
徐幼宁能依仗的就是太子的同情心,太子一发话,顿时便无法推脱了。
她畏惧慧贵妃,也不想进宫再遇到沈云贞。
沈云贞不讨厌,是徐幼宁自己心虚,她在嫡母手下讨了那么久的生活,深知正房对妾室的忌讳。
她以后不会是太子的妾,可沈云贞不知道。
这么挺着肚子在宫里招摇过市的,徐幼宁都觉得自己有些讨厌。
可她心里明白,慧贵妃就是要她挺着肚子在宫里招摇过市,以便平息对太子不利的纷纷流言。
一大早,素心叫醒徐幼宁,仔细梳妆打扮着。
如今她的肚子又隆起来了一些,之前做的衣裳腰身显得有些紧了。
“姑娘今日先将就些,明日就叫他们送新衣裳过来。”
徐幼宁觉得肚子那里有一点紧了,只是今日要进宫,到底不能如平常那般随意,只能将就些。
因着衣服紧,早膳没吃多少。
待出了屋子,便见太子坐在正殿中。
“殿下。”徐幼宁上前问安。
太子的眸光落在她的腰身上,顿时看出异样:“衣服不合身?”
徐幼宁怕太子怪罪素心,便道:“最近太过贪吃,新衣服送过来还没穿几日就不合身了。”
她的确比之前圆润了不少。
太子轻轻弯了唇角,“走吧。”
“殿下也要去御花园看孔雀么?”徐幼宁下意识地问。
太子看她一眼。
徐幼宁被他看得心惊肉跳的,这才意识到自己问这话僭越了。
太子去不去御花园,轮得到她过问吗?
看着徐幼宁垂眸不自在的模样,太子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要去给父皇请安,再去母妃那边。”
徐幼宁的眸光动了动,却不敢再说话了。
她可不喜欢被太子那样瞪着,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太子走出去,可太子却迟迟没有动。
于是忍不住仰起脸去看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慌忙收回目光,却是太子问:“怎么不走?”
“我……我在等殿下。”
“你走前头。”
啊?
徐幼宁有些奇怪,但太子发了话,她只能照做。
走路原本是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此刻徐幼宁却觉得怎么走都不对劲,好不容易走了几步,徐幼宁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殿下是殿下,理当走在前头的。”
太子的剑眉微微一挑,几步越过了徐幼宁,走在前头。
徐幼宁这才松了口气。
身后一直被他盯着,当真是如坐针毡。
现在他走在前头,自己在后头,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太子生得很高,八尺足而有余。
徐幼宁身形娇小,站在他的身旁只越过他的肩膀。
他走得不疾不徐,每一个步子似乎都迈得一样。
这人,只是走路的姿态竟然都这么优雅好看。
徐幼宁盯了一下,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
因太子走在前头,阳光照过来,正好把他的影子投射到徐幼宁的脚下。
徐幼宁每走一步,就好似在踩在他的头上一般。
她忽然玩心大起,每走一步,便狠狠往下跺脚。
如此走着,她觉得异常解气。
都怪他,要不是他,她还在莲花巷里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那会像现在这般谨小慎微,每天为保住小命提心吊胆。
她正踩得起劲,脚下的影子忽然不动了。
徐幼宁吃了一惊,一抬头,果然见太子停下来转了身。
“你一个人在笑什么?”太子问。
“没有……没有笑什么,今儿天气好,想着要去御花园看孔雀了,心里高兴。”徐幼宁红着脸扯谎。
故意踩太子的影子,这罪名要是落下来,该是死罪了吧?
太子没再说话,素心上前,扶着徐幼宁上了马车。
“方才她在做什么?”太子问王吉。
王吉忍着笑,低头道:“姑娘追着主子的影子走路,追着追着把自个儿追高兴了。”
追着他的影子?
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得她狠狠在跺脚。
她不是在追他的影子,而是在踩他的影子,不,应当是借着踩影子,心里在踩他。
太子理当震怒,可奇了怪了,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