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她们之于你,便如你之于我。”

崔桃意在告诉吕公弼,别的女子对他来说没感觉,那他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没感觉。

吕公弼严肃蹙眉,紧盯着崔桃。

“今日多谢,改日你有事,我能帮得上忙的,定竭尽全力。”崔桃对吕公弼拱了下手道谢,随即潇洒上马,离开了。

吕公弼盯着崔桃的背影,唇紧抿成一条线。

半个时辰后,城门内不过十丈远的茶铺摊。

崔桃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子边儿饮茶,等来了折返的王四娘和萍儿。

王四娘和萍儿下了毛驴,就直奔崔桃跟前。

崔桃早在桌上给她们俩倒好了茶。

王四娘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对崔桃道:“被崔娘子猜着了,崔知州在半路命人把那一车子东西都给扔了。我和萍儿也没闲着,回来这一路见人就喊前头路边有好东西可以捡,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那些东西都是崔知州扔的。”

“做得好。”崔桃淡然道。

只要让外人知道崔氏父女之间有隔阂,崔茂回头若想再以‘孝’之名压她,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件事她的确是先下手为强了,但如果她不下手,在与崔茂的父女关系上,崔茂必定会以绝对的优势压制她。

快穿这么久,什么奇葩丑事没见过?人情冷,亲情薄,又算得了什么。理论上,这世界的‘自己’早已死在狗头铡下了。所以崔桃不会圣母地去顾念什么父女感情,于她而言,一切的相处都对应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无情无义,便休怪我下手为强。

“崔娘子太不容易了,若我有这样的父亲,只怕早气得想不开,天天以泪洗面,甚至不想活了。”萍儿深吸一口气,似乎还有怒火没撒出去。

崔桃见茶摊外有俩人捧着一盆菊花路过,她令王四娘和萍儿先走。

崔桃蹭地起身,拦住那俩人的去路,瞧那两盆花,大声问:“这花怎么在你们这?说!你们是不是在路上打劫了我父亲!”

“什么打劫,这位小娘子可不要乱冤枉人!这花是我们在半路上捡的,听说是有什么富贵人故意把一车东西不要,扔了,大家见了都在疯抢呢,有的人拿不动了才不拿这花。我们赶去得晚,也就只能抢两盆菊花回来。”

“再说这菊花都长得差不多,小娘子怕是认错了吧?怎么就知道是你父亲那盆?”另一人嘲笑道。

“这菊花是我亲自送给父亲的,每一株我都细心挑选过,我自然是认得。不信你们自己看,每个花盆下面都写着一个‘崔’字。”崔桃让他们看一看盆底。

这时候茶铺和来往的路人都争吵声所吸引,凑热闹看。

俩中年男子随即查看花盆底部,果然有用毛笔写的指甲大小的‘崔’字。

崔桃:“咱们这就去开封府好生说道说道!”

“哎哟,小娘子饶命!我们真不知道,真是捡的,没打劫啊。”俩中年男子无奈地辩解道,真怕去官府招惹是非。二人惊惶之际,看见城门那便又进来一位中年妇人,一手手拎着三个纸包,另一手也捧着一盆菊花。他们忙指着那妇人表示,当时她也在,大家都是一起在路边捡的。

妇人听说崔桃的指责,忙道:“这我倒是听人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崔知州故意不要的,却不是我们抢!”

大家这就听明白了,问崔桃那崔知州是不是她的父亲。

崔桃窘迫地看看众人,抿着嘴不说话。

这时候,曾在城门外正好瞧过崔桃送父热闹的百姓,直拍大腿叹道:“原来是崔娘子送给父亲的东西都被扔了?”

众人皆望向崔桃。

崔桃用胳膊捂着眼睛,飞快地消失在人群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因没得到正主儿的亲自确认,反而都好奇心想要去弄明白。大家便八卦地讨论起来,各自提供自己所知道的消息。有好事者,再见有拿着筐、菊花、酱菜坛子等物进城的人,都会主动问几句打听情况。最终大家就搞得非常明白了,崔娘子的父亲崔知州在城外装模作样地接了女儿的孝敬,转头就变脸了,嫌弃地把东西给扔了。

这事儿有些好笑,又有些蹊跷奇怪,好好做父亲的人,因何要这般对待女儿?于是,此事很快便成了满汴京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汴京内传开了。

以至于被某位皇亲家眷听说,好事特意打听其中经过,在面见刘太后的时候,便把这事儿当个笑话去讲给了刘太后听听解闷。

刘太后早些时候便知道崔桃这个人,听说她在开封府因立功卓著而被赦罪。其协助破获的几桩案子,皆扑朔迷离,也都是影响颇大,包拯都曾上奏过,所以刘太后都略有耳闻。

这猎奇的事儿,她以前也没少听过,这一次也不过当成耳旁风,听完就过了。

两日之后,崔茂呈上折子,参开封府扣押他的女儿不让领回。

此事当即引起了朝中御史们的关注,特别是刑部的林尚书,因丧子一事对开封府颇有仇怨,他暗中周旋,撺掇几名御史联名把此事奏禀至刘太后和赵祯跟前,指责开封府不顾伦常,强押人家的女儿留在开封府不放。

“既已赦罪,女从父命,理当归家。”御史们对刘太后和赵祯纷纷表态。

刘太后没有吭声,冷眼看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赵祯如何处置此事。

赵祯自然是觉得崔桃这等奇女子,理应留在开封府受到重用,但是听着御史们喋喋不休地在他面前说着纲常伦理,赵祯仅凭自己一张嘴那里斗得过这些专业挑刺儿的嘴。

赵祯便招来包拯问话,包拯满脸懵地表示不清楚,便再将韩琦叫来解释。韩琦便简述了崔桃误烧簿册的经过,且与仓曹参军立了文书约定,表示当时崔茂和吕公弼都有在场作证。

赵祯笑了一声:“这崔茂明知缘故却还有参此本,不知存何居心?”

刚才说得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几位监察御史,如今个个都不约而同地面觑地,不吭声了。他们心里倒是免不得骂起了林尚书,竟撺掇他们搞这种傻事儿。且等着,这仇记下了,以后也要他好看!

赵祯见这些嘴巴厉害的都老实不说了,偏要质问这些御史,都必须说一说这崔茂此番参本到底是何用意。

“臣听说崔茂有意讨女儿回去结亲。”

“怕是要亲上做亲,巴结富贵。”

“崔茂与吕相连襟。”

……

这些御史们嘴巴毒惯了,挑起崔茂的毛病也不含糊。

韩琦立在包拯身侧,俩人此事都默不作声。

帘后的刘太后喝了口茶,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几名御史,以及包拯、韩琦,嘴角轻轻勾起。她垂眸摆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出宫后,包拯便称赞韩琦此事办得妥当。

韩琦微微颔首,“太后未言一语。”

“无碍。”包拯拍了下韩琦肩膀,感慨最近他担了两份儿政务,必然累坏了。如今王判官终于病愈归位,嘱咐韩琦好生休沐两日。

……

临近端午,开封府没什么大案了,只有几桩催缴粮税的活计。

这‘老赖’什么时候都有,在宋朝也不例外,越是体面的大户,反而越抠抠搜搜不爱出钱。更因为这几户跟皇亲国戚粘着点边儿,倒也不敢追狠了,只怕把人给得罪了。

这些人中尤为以王员外、甘员外和万员外最老大难。王判官黔驴技穷的时候,身边人向他提议借调人马来处置此事。

“我都拿这些人没办法,多借几个衙役就能成了?”王判官直摇头,直叹不可能。

“这借来的自然不能是一般人,得是咱们开封府最厉害的那位才行。”黄文书说道。

王判官若有所悟地望向黄文书。

黄文书还担心王判官没想到,特意再提醒一句:“什么都会的那一位。”

半个时辰后,王判官提着礼物特来韩琦家中问候。

这两日韩琦正在家中休沐,此时身着一件舒适松散的象牙白袍,立于窗边,正微微躬身,专心致志绘制扇面。

王判官在被张昌带进院儿后,隔窗就瞧见了韩琦的身影,不禁唏嘘这人和人怎么这么不一样?人家如此随意的穿着,随意挥毫泼墨的举动,便是般般入画,愣是把周围的凡俗之景衬成了仙境。而换成他们这些普通人,干什么就是干什么,若如他这般略胖的身材,那就像是一只笨蛆在蠕动了。

韩琦虽听张昌回禀说王判官来了,却还是专注于眼前,手执纤细的毛笔,精细地点着扇面上的桃花花蕊。直至将这一朵画完美了,韩琦才停笔,客气招呼王判官落座,叹多有怠慢,请其用茶。

“万万不敢,是下官冒昧前来,打扰韩推官清幽了。”王判官忙作揖道歉,才落座。

王判官对着韩琦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一时间愣神儿,脑子里空白了。随即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后就小心地跟韩琦道明来意,表示他想借崔桃几日。

韩琦听了他催缴税粮的麻烦,轻笑一声,“这有何难,公事公办即可。”

“此事若换韩推官来,怎么办都得体,自然不碍什么。可下官却万万不敢的,下官家世低微,嘴笨又胆小。回头若被找了麻烦,却也没有三寸不烂之舌去应对。最后说不过,便是理亏了,白白惹来一身骚,事儿却还没能给解决。”王判官摊手,颇为无奈地抱怨道。